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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皆潮汐作文

唐薏伊

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忽地顿开金绳,这里扯断玉锁。咦!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鲁智深

曾经反思,水浒中谁才是真豪杰,真好汉,其实翻遍全书,里面所谓英雄好汉,大多是草寇山贼、赌棍凶徒或是失意官吏、叛军降将,总之好人不多。但在这群草莽当中有一个人很特别,那就是——鲁智深。

在遇到金翠莲父女之前,应该说他生活得很惬意。提辖,享受市级待遇,夫复何求?鱼儿游于水中,大约就是这种感受吧。他和金翠莲父女没有任何瓜葛,仅仅只是偶然的相遇,于是,冲上去,放弃了安逸的生活,军官的荣耀。三拳结果了镇关西。他愚蠢吗?愚蠢的人岂能做到如此!他是凶顽之徒?五台山上的长老说,难道你们不能从他的眼睛中看到良善?

恶霸横行,他三拳打死了郑屠,鱼儿跃出了水池,从此亡命天涯。

林冲误入白虎堂被陷害,鲁智深千里暗中护送,直到林冲脱离险境。鲁智深在野猪林说的那番话,至今读来仍让人鼻子一酸。“兄弟,俺自从和你买刀那日相别之后,洒家忧得你苦。自从你受官司,俺又无处去救你……你五更出门时,洒家先奔这林子……洒家放你不下,直送兄弟到沧州。”

他的一生,拳打镇关西、大闹野猪林,两番流亡,再到二龙山落草,干的是不修善果的杀人放火。而这些杀人放火的背后,正是一份“顿开金绳,扯断玉锁”的气概。金绳玉锁:金是富贵,玉是荣华。众生被金绳所缚,为玉锁所囚。这顿开与扯断,正是一种超脱。

同样的杀人放火,其他人是“打家劫舍”、“快意恩仇”,鲁智深是真正的“行侠仗义”,这即是花和尚与其他人的差异。而他自说“不修善果”,却处处在修善果。但他一度久久不得开悟,他师父说:“听潮而圆,见信而寂。”但他依然苦苦不得领悟。

那一夜,睡梦中,他突然听到千军万马咆哮。惊出寺门,才发现原来是钱塘之潮。哦,原来是听错了。咦!我错把这浪潮当作军马,不是我一时听错,而是这一世听错啊。我一生戎马,生死无数,难道不就如这潮来潮去一般吗?潮来,千军万马;潮去,化为虚有。千军万马不过潮汐,罢了。

原来不曾有金绳,也从没有玉锁,束缚众生,困住众人的不过是自己的心魔。以金作绳,金便缚你;以玉为锁,玉则困你。若视金玉为平常之物,哪里又有什么绳锁?

今日方知我是我。

我是谁?伟大的哲学命题。在鲁智深身上,“我”究竟是鲁达?鲁提辖?还是鲁智深?到如今才了悟,这一切都不重要,就像潮水,无论是什么形态,本质都只是水而已,名字、头衔、不过都是水的不同化现。这些都是我,也都不是我,“我”原来就是“我”啊!

生时,不带走一物,死时,只留一片净土。比起那些吃斋念佛的和尚,这个酒肉和尚似乎更有一颗本真之心。于是,放下刀枪,双手合十,竟立地坐化。

一切皆潮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