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花糖,棉花糖有人要么?”
“棉花糖,棉花糖有人要么?”“大甩卖,大甩卖!”……这不,一年一度的传统庙会又开始了。
我的家乡--温州平阳,盛行这种集祭祀怀念,商贸活动于一身的民间传统活动。据说,本是为纪念医者林泗爷。话说当时的公主生了重病,多方求医而无果。而一介民间普通医生林泗爷却只身前往京城,冒险医好了公主。而当皇帝希望得到何种赏赐时,而他的回复是:免除平阳一邑三年的赋税!
于是当地人民从此多有建造祠庙以求纪念林泗爷者!
上街去,处处张灯结彩,大街小巷摆满了形形色色的摊位,从四面八方迎来的人群摩肩接踵,好一番热闹!两边店铺林立,叫卖声不绝于耳:“十块三样,三样十块。”“大甩卖,全场一折,一折!”……
偶然,看见五种红铜色的桶——五代桶,那是以前女子出嫁的必备品,代表着父母的期盼,望女儿嫁出后能平平安安,母凭子贵。可是现在,金银首饰代替了“五代桶”,它不能赚钱,理所当然成为了时代的淘汰品,只能在庙会上或可一睹。
在那个繁华的十字街头
转角,来到人流混杂的十字路口,车辆在人群中巍巍颤颤地挪移着。挤过人群,最终在卖糖画的铺子前驻足许久。金黄色的糖画缀着金光,空气中似乎弥漫着甜味,一群小孩簇拥着糖画,似在充当着尽职的骑士。转眼,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啊,熟悉的蓝布衣,熟悉的慈祥的笑容,熟悉的何老伯!在他的目光的欢迎下,我轻快地挤去他的铺前,却发现,亲爱的何老伯坐在那。这位一直卖着五代桶,与我交集挺深的邻居老人,不知何时驼了背!
在那个热闹的庙会,在那个繁华的十字街头,我未曾想到,竟有一块门可罗雀之地,而那的主人,竟是亲爱的何老伯!
我蹲在何老伯身边,看着五代桶倒映着行人匆匆,心中荒凉,一时语塞。记忆中,这儿应该是个小游乐场,有许多小朋友围着,或是想把自己硬塞在桶里,或是摸着那个鸭头状的柄死命不放,或是听何老伯讲着从前的故事……
原来,一晃八年!
老伯拉了一凳子给我坐,眼神黯了黯,说:“近些年你老伯我的生意是越来越差了……你看,连庙会的名字都改为了“物资交流会了”。谁还稀罕这破玩意儿,倒不如回家带孙子呢!”他说着说着,眼中竟有浊泪闪动,目光追寻着天空……
时间是位诗人,多愁善感,总想着制造事物消逝的身影,而你又不得不去承受;时间是个小偷,带走多少过往,留下身影匆匆。
突然,远处传来犹如火山爆发似的的尖叫,我立即站上椅子,目光紧跟着声音,只见,新式的海盗船半悬空中,似一轮蓝月亮,而船上的人却不似月宫中的嫦娥般淡云流水度此生,个个面如土灰,犹如大战前的士兵,都有“壮士一去兮,不复返”之念想。
何老伯看了看,眼神中多了一份落寞。我懂其中的含义:他已注定是一个落伍者!
行走在红尘陌上,耳旁尽是何老伯那倾尽一生的叹息。
而其实,渐渐远去的、抑或完全变味的,又何止这“五代桶”。故乡的提琴戏不知现在还有几人记得,而拦街福确是早已成为了纯粹的商业活动。地域扩大些,皮影戏早已成为了霓虹闪烁的高楼下悲凉的点缀,“表演”糖画的老人已垂垂老矣,丝丝白发在风中凌乱……
原路返回时,又看见角落里何老伯的摊子,一个小孩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轻抚着五代桶,那时,一股暖流淌入心房,心中的灯似乎又点亮了一盏。
这片土地,正在经历翻天覆地的变化,乡村正在消逝,而生产效益和产值的高楼在迅速扩张。也许,我们在这方面走得实在快了些,于是一路上丢了许多。惟愿我们能常常回望,轻轻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