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身影停留在我的幼儿回忆中,沧桑的脸上挂着微笑,平静地看着我,显得十分温柔……
那个身影消失在我八岁的一个初夏,那时的我还是蛮横无理的小丫头,而她却是患有痴呆症的老人。父母唯其疾之忧,而我却相反。
炎炎夏日给我带来一股烦闷感,蝉在树上无精打采的鸣叫几声,风带来一阵阵热浪,再加上一旁那个令人厌烦的声音一直问七问八,我终于忍不住了,大声地冲着声源吼道:“不能吃!那些袋子不能吃!烦死人了……”床上的老妇摆弄着手中的袋子,像看什么新奇的东西,“原来不能吃啊。”皱巴的嘴唇上下扇动着,小声嘀咕。一头银丝用块布盘起,布满皱纹的脸上洋溢着笑容,一脸和蔼,似乎没有听见我刚刚的吼叫,继续摆弄手中的袋子。老年痴呆的曾外祖母真烦,浑身一股臭味,每天问东问西的,烦死了!
我对曾外祖母的怨言在饭桌也不间断。曾外祖母用勺子喝粥时,两鬓的银丝垂在粥里,也依然毫不在意地继续喝着,时不时会有粥水从嘴角流出,真令我作呕,让我毫无食欲。于是每天,我都早早地扒饭,狼吞虎咽的,早早地回房,深怕与曾外祖母同桌。
一天的清晨,这份怨言断了……
客厅中挤满了亲戚,白花花的纸满地都是,他们围着一张小床,空气中不时响起啼哭声。我好奇地挤开人群,映入眼帘的则是曾外祖母平躺在小床上的样子: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微笑,一脸和蔼。只是与以往不同的是,曾外祖母一动也不动,就只是躺在床上,眼皮不再抬一下……那是我第一次,知道“死”这一字的概念。
两年过后,我在整理房间时无意翻到一本相册。泛黄的纸页上贴着曾外祖母的照片,那时的她岁月静好,依然是那副和蔼的笑,而她怀中躺着一个女婴。我的泪匣子一下子打开了,泣不成声,那个女婴,我知道是谁……
我走向少年,一切人事都跟着我走过幼年,唯独曾外祖母。她永远停留在我模糊的幼时记忆中,笑着望着我一步步走向少年,成长着,而她一人,只孤独地待在原地,慢慢在光辉中消失。我其实很想对她大喊:“和我一起走吧!”她好像没听见,依然待在原地,笑着……
从这事过后,我变得更懂事了,学会了珍惜,可曾外祖母已经走了,只在回忆中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