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母亲去山上祭祖。我提着篮子,轻车熟路地在野树蔽日的山林中绕来绕去。
母亲拎着纸钱,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摸摸索索地挪着,好几次被地上的断树根或是尖锐的树枝绊得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她焦急着、担忧着,额角渗出一排冷汗,朝我念叨:“你走慢些,这地不平……”
我敷衍地“嗯”了一声,步伐却愈发的快,沁着凉意的山风拂过面颊,恋恋不舍地萦绕着,脚下的落叶衬得我的步伐几欲飞翔,我心里好得意。
前面又是那方熟悉的大坑,两米多深,极陡,还黏腻腻的滑,一不留神便会栽下去,摔个狗啃泥。
记忆中,母亲是过这个深坑的好手,她用鞋在边缘的泥土上踩一踩,便身轻如燕地几步跑下去。
我回忆了她的动作,毫不费劲地跑了下去。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我大步向前走去,我知道,母亲一定会轻盈的跑下来,就如往常一样。
身后的脚步声蓦然消失了。
我转过头,看到母亲站在坑的边缘处,踟蹰不前。
“妈!快下来啊!”我冲她喊,莫名的恐惧淹没了我。
母亲愣愣地抬起头,望向不远处的我。
一上一下,像极了当初的母亲和我。
“快下来呀,女儿!别怕,妈接着你呢!”
“不要,我就要你来抱我,你抱我下去嘛……”我任性地撅起嘴。
母亲无奈地一笑,往前迈了几步,手臂一伸,轻轻抱下了破涕为笑的我。我们踩着夕阳,影子被拉得好长好长,阳光细碎地跳跃着,将我们的欢声笑语染成金色。
而现在,我长大了,母亲却不再年轻。我将她遗留在逝去的童年里,任岁月逐渐侵蚀、褪色。
这算什么长大呢!漠不关心陪伴我、爱我的母亲,独自在人生中驰骋,只求所谓的“得意”?
不,不!
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内心深处呼唤我,我折了回去,手脚并用地再次爬上陡坡,感到悠悠的山风再次沁入心脾,荡漾着、芬芳着。我牵住母亲被汗水浸湿的手:“妈,没关系,我扶你。”
一起慢慢走下坡时,我看到漫山遍野的花草树木在微笑,母亲也笑了,那是久违的、幸福的笑容啊。
那天的阳光好温暖,竟透过树阴洒在我俩身上。我想,那一次,我才是真正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