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花若燃尽人亦老,清明至哉。
“嗒,嗒,嗒”,鞋子叩击青石板的声音依旧清晰可辨,只不过,比往年沉重了些许。黑色的宽大衣袍连同黑色的布鞋令我很是难受。一路上,族人间都只是默默看一眼,谁也没有说一句话,只不过,大家的心事彼此都了解。是啊,又是选签的时候了。
“铛,铛,铛,祖上保佑。”奶奶低声嘀咕后,将手中的摇铃轻轻倒扣在石板上,将三个不同色彩的陈旧木块放入了一只赤色大碗中,左右摇动几下后,便一脸郑重地放在了供台上,向我们扫了一眼。姐姐、弟弟和我都意会了,结果,摸出的结果还一样,我,依然是绿色的木块,是被老祖“保佑”的木块。
“又是她呢!”“是啊,老祖生前就喜欢她一个。”“唉,虽迷信,但也太巧合了吧!”“是呢……”族人们纷纷议论,而我,却握着那块绿方块,想出了神。
是的,老祖生前最喜欢我,但那还是我很小的时候。我的记忆里,唯一迷迷糊糊关于小时候她的回忆的,是她的桃酥与大蒲扇。她的桃酥是我曾经最喜爱的零食,据说,是她一个人跑了很远去大麒麟阁买的,因为她说过,那儿的桃酥最符合我的口味。夏夜在她的大院中纳凉,她也仅是抱我一个,为我摇扇驱蚊,并不讲故事,也不曾唱过一首歌谣。就是那么慢慢地摇哇,慢慢地摇,至我眼前朦朦胧胧,至我沉浸在梦乡。我记不清她的脸,多少岁的呢?可否沧桑,可否有皱纹?
虽是如此,可她第一个忘记的,也是我。因为住在宝应,不常去扬州看她,她渐渐把我忘却,以至后来对我的记忆也只限于4岁以前的样子。推她晒太阳,她会很享受的问一句:“那个宝应的小孩哪去了哇,怎么不来了?”不想,这个小孩就在她身后,只不过长大了。“她上学呢,忙。”我总是了了答道,却抑不住心头的酸,用力握手心,努力使泪水不落下。“哦,多小个人还上学啊,你是谁呢?你人挺好的啊——”老祖絮絮叨叨,絮絮叨叨地说着,稍稍抬起了头,眯缝着眼睛看了我好一会儿。我,我就是那个小孩啊!你要我怎么说呢,你不相信啊,我在心里答道,却心里越发压抑,于是装着打哈欠,悄悄拭去眼角的泪……
老祖99岁闭上了双眼。在葬礼上,我似乎是麻木的,就那么傻傻站着,什么事也没做,什么泪也没流,只是钻心的痛,揪心的疼……
想到这儿,我不禁低下了头。清明又至,老祖啊,那个小孩已经长大,您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