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腾讯新闻有一篇文章让我很是痛心,90后演员徐婷患癌症去世,留下的微博写到:”在我得知得了癌症后居然有一丝的轻松,我感觉我要解脱了……”这就是变了形的花季少女的心声啊!徐婷觉得自己26年来好像都没有为自己活过,自己挣钱读大学,挣钱供弟妹读书,给父母还债买房,却从来不为自己而花,直到最后癌症离世。
更让我唏嘘的是,这不正是卡夫卡的《变形记》里面的格里高尔的人生吗?变形记中,格里高尔负担着整个家庭的债务和美好生活,每天疲于奔命,却有一天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甲虫,他的家人一开始是惊恐,到淡漠,最后是遗弃,大甲虫格里高尔最终死去。卡夫卡的叙述冷静得让人毛骨悚然。除去两个故事中家人的部分,我想这两个主人公的生活相似度可达95%。
这是多么可怕的事!一百年前大文学家的故事竟然赤裸裸地发生了,而大部分人,根本就没留意到。我不知道现实世界中还有多少人是过着这样没有自我,逐渐变形的生活,但我想,在中国,这个过于赞扬奉献精神的过度,数量是肯定不少的吧。
格里高尔是怎么让自己爱到变形的呢?让我们回到小说中看看。
变形的起因是格里高尔的父母欠了老板一大笔债,格里高尔为了替父母还债,忍声吞气在老板公司做旅游推销员,即使早就想要辞职了,但一想到还得五六年才能还完父母欠的债,他就忍了。别的推销员生活得像贵妇人一样,唯有他,把家庭的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压得气喘吁吁。然而从后面的文章我们都能知道,他的父母和妹妹都是有劳动能力,就算没有他也可以自力更生,然而正是因为他的心甘情愿地付出,他们便是理所当然的接受,不再付出劳动。很明显,这样理所当然的责任转让,是格里高尔变形的最大推力。
格里高尔的父亲自从破产后就一直待在家里,不再出门劳动,把所欠下的债都推给儿子来还,而且在儿子变成甲虫后没有半点怜悯,只是嫌弃,由此可见,这是个极其自私之人。
在格里高尔变成甲虫后,他的家人不曾想过叫一个医生,或者寻找什么解决的方法,又或者寻找这是什么原因。可见,这一家人已经是格里高尔宠坏的一家人,在坐享其成中已经丧失了反省能力、解决问题和感恩的能力。抱怨,自怜,是他们唯一的应对。
从性格上看,格里高尔是个过度的奉献着,他享受于对家人过度的奉献中,并以此为自豪。纵使要付出自己的一切乃至生命,他所操心的还是他的家人,“他消灭自己的决心比妹妹还强烈呢,只要这件事情真的能办得到。”他最终还是奉献了自己的生命,为家人换取了他们想要的平静。在家人陷入破产困境时,他付出了自己的所有,为家人换来安逸的生活,即使自己内心其实想离开。在自己变形失去经济能力没法带给家人安逸生活的时候,他依然站在家人的角度消灭自己这个麻烦。这是多么感人的牺牲啊!这样的故事放在以孝为先,以奉献为自豪的中国,定能好好被歌颂一番。
格里高尔爱着所有的家人,却没有爱过自己。
他也不敢爱自己。他从画报里把画着“一位带皮帽子,带皮围巾的贵妇人”的话剪下来,装在金色镜框里。他羡慕着别的推销员如贵妇人般的生活,在还清债务之前都不敢为自己去争取。他以为等还债这件事完成了之后,他便自然就可以拥有了。然而他不知道,这贵妇人的生活也是需要他为自己争取的。
他奉献了自己所有的爱去爱家人,却把家人养成了一群自私鬼,回到还债这件事上,除了格里高尔一个人在努力,其他人也根本没有想过要为他减轻负担,比如:父亲尚有劳动能力,却每天读书看报,不曾想自己再付出点努力去承担自己欠下的债务;比如,家里明明可以先不用女仆,一起多节省些开支;比如家里的客房早就可以租一两间出去,贴补家用;又比如,妹妹已经到达可以自力更生的能力,完全可以做些工作而不只是在家依靠哥哥打扮自己。爱,如果没有了共同承担,那就没有了爱。
从心理学上讲,“本我”代表完全潜意识,表达欲望;“自我”代表大部分有意识,负责处理现实世界的事情;“超我”代表部分有意识,是良知和内在道德的判断。
格里高尔变成甲虫后,常常回忆过去临窗眺望的那种自由,我想这是他唯一关注本我的时候。
格里高尔变形也许就是他的超我和本我无法统一而造成的。他的本我想要他多关注一点自己,“自私一点”,不要一味只有贡献,但他的超我打败了本我,认为本我是不负责任的。他的自我处于两者之间,却处理不好这二者的关系。于是,长期的内心不统一,让他最后变了形,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发现自己变成甲虫之后,一点都不惊讶,仍然想的是如何起床上班。
格里高尔无疑是可悲的,倾尽所有力气去爱去付出,贡献了自己所有的生活甚至生命,换回来的不过是家人的遗弃,为他的死去而松一口气。
我想,爱是要有付出和共同承担的,爱是互惠的,爱是既学会爱他人,也要学会爱自己,方是对爱的负责。
如果格里高尔在筋疲力尽的工作之余,多关注下自己,让自己也偶尔过过“贵妇人”的生活;如果他在倾尽全力为家人还债的时候,也能意识到去要求家人一同付出努力;也许他在变成甲虫了之后多去反省一下到底为什么,有什么补救方法……那么,也许他能拯救自己,也能拯救这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