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仅是洒脱之人理想的生存状态。市俗如我这样的凡人多为外物牵绊,由此产生负担。这种负担或虚或实,或受物欲磨折,或由情绪左右。
负担有如身体的一个器官,割舍不掉。若置之不理,则将遭遇身体机能的退化;若物尽其用,负担也可能成为珍宝。
在大众观念中,负担使人心力疲乏,具有将人击垮的毁灭性力量。西腊神话中的西西弗斯饱受负担的苦楚,他的生存处境也是我们的处境——无奈却又无能为力的挣扎着。他的生命消耗在无尽且无望的劳作中,日复一日。巨石是西西弗斯的负担,他因此与纷繁世界决别。而我的负担大多来自主观的需求与客观的刺激,诸如学习的起伏不定、情绪的纷纷乱乱,这倒让我陷入为解决负担却又一事无成的境地。
这不由得让我反思该如何面对现实。
在加缪的观点中,西西弗斯是快乐的,他的快乐来源于“他的世界是他自己的”。巨石上的野草与沙砾对西西弗斯而言足以构成一个完整的世界,他在爬上山顶时所要经历的抗争让他感到充实,也给予我振作的能量。西西弗斯的石头,是他悲惨的源泉,也是他重获幸福的踏板。西西弗斯把负担转化为一种内驱力,在苦难之中找到生的力量和心的安宁,让人收获幸福感。可以说负担与承受负担者是命运的共同体,它驱使我们行动,避免我们在犹豫中自取灭亡。从这种意义上说,西西弗斯的巨石不再是笨重的负担,反而成为一种救赎,让他朝既定的方向行走。他是快乐的。
米兰昆德拉在《生命不可承受之轻》中写道:“也许沉重的负担同时也是一种生活最为充实的象征。负担越沉,我们的生活也就越贴进大地,越真切与实在。”
不要让负担成为心口的铁块,而是让它成为使你生活更加充实的砝码。没有负担的生活仅是虚无的表象,让人犹如无头苍蝇四处乱撞。而负担所在便是生活的方向所在,我们费尽心力地埋头苦干是为了减轻这负担,而基本的事实是,在努力减轻负担的抗争里生命已然充实而有了厚度。不可承受的从来都不是负担的重,而是从未有过负担时生命的轻飘飘。
人们将西西弗斯视作与俄狄浦斯王相似的悲剧人物。在我看来,是悲剧让西西弗斯的生命有了重量,这分重量斩破时间与空间,在未来的时光里留下回响。
蓦然发现,像西西弗斯一样活着,举起巨石,藐视诸神,其实是可以征服自己的。我昂首,轻快地踏进了阳光满屋的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