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星空总是这样,干燥而时有风吹过。头顶那无边的黑幕上活跃着来自遥远星系的光亮,灿烂、自由、漫天地闪耀着,与耳边的蛙声和蝉鸣缠绵着,共同消失下绵延青山的黑色轮廓中。
我跟你躺在草地上看那漫天的繁星,你轻轻地在我耳边嘀咕一个随手捡来的传说。你说,星空值得好好地、仔细地看,因为在宇宙中每个星球都相距甚远不可触及,他们在一起的唯一方式就是彼此反射对方的光线,跨过无数个光年来到你眼前,汇成一片星空,包裹你的睡眠。
我牵着你小小的手,敷衍的回复着你的话。我略带倦意地收揽着整个星空,目光停留在两颗星星的罅隙中,被那深邃的黑色带到了另一个平行宇宙中,和你一起。
你小我两岁,但却比我高了半个脑袋。我总爱说你应该有个弟弟的样子要长得比我矮,而你却一脸正经的说长得比我高才能更好的保护姐姐。
你刚出生那时,我也只是一个刚刚学会走路、会讲一点点话的小孩子。我因平时对我万般宠爱的大人们都突然一致的围着你笑啊抱啊而忽视我而不知所措,一个人缩在被子中嚎啕大哭。
可能是我俩亲缘关系最近而又仿佛年纪把,你最爱抱着个玩具小汽车、流着口水对我笑。你的笑容就如你出生时的那个季节的暖阳般温暖,融了我的自私、恐惧与不安。在那个年纪空气中洋溢的全是姐弟俩一起成长的温馨。
再后来你我都长大了那么一点点,你像其他小孩子一样变成了一条飞天蜈蚣。你弄烂我的玩具、吃光我的零食、弄脏我的新衣服。我开始对你生气、开始不理你、开始讨厌你,而你对我的态度丝毫不比我对你的态度差,你在我的本子上画小猪,依偎在妈妈的怀中对我做鬼脸,你对我说:“你是天下最坏的姐姐,我跟爸爸妈妈都不喜欢你的,你就是猪——”说罢还转过身来翘起屁股得意的对我扭了一扭。
但你在别人面前又是不一样的态度。那天无意经过你们班,看见一群小朋友抱着膝盖坐在台阶下,而你披着不知从哪找来的破布,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你高高扬起的头上。有个不能再熟悉的、带着强烈的自豪感的声音混着醉人的秋风传来:“我有一个全世界最好的姐姐,她特别厉害,天底下所有的事情都知道,她对我特别好,她总会送我你们都没有见到过的礼物。我要保护我亲爱的姐姐一辈子,就像她保护我那样,我跟她永远也不要分开……”
时光慢慢地流逝到你开始换牙。那个年龄段我比你成熟很多,我学会用妈妈的口吻教育因贪玩而不写作业的你,而你也不会背着书包跑到我的教室门口等我放学陪你一起回家。即使这个像苏打水般静不下心来的年纪中我俩冷战的次数比以往多了很多,但是天大的矛盾都可以因一杯牛奶或一次篮球而已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恢复好。你还是会满头大汗地抱着篮球来我教室门口等我放学,你还是会背着包走在梧桐下笑着跟我讲今天发生的趣事。我们俩的关系就像两滴水,分开很容易,晃一晃又合在一起分不开了。
到现在我们都是青少年了,你比起往日多了一份成熟与稳重,不再是那个咧着没有大门牙的嘴笑得没心没肺的小孩子了,我也比以前多了一份耐心与包容,很少因一点小事情就对你大发雷霆了。我们每天一起在清晨的薄雾中晨跑,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湿润而冷的空气。我们一起草草的吃完早餐,踩着太阳上山的步伐一起去学英语,你说我语法不行,我笑你发音难听,但每次分组都会毫不犹豫地搬把椅子坐在对方旁边。当太阳下山时,暖橙色的余晖轻轻地覆着整个大地,你帮我背着两把吉他走在前面,走在铺满梧桐叶的路上。阳光将你的影子扯得好长好长。
我俩应是无话不谈、关系和谐的姐弟俩,一起玩耍、一起学习、一起生活、一起成长。
可你并没有在这个时间或空间出现在你应该出现的地方,你一直缺席者这个世界的盛宴。妈妈的流产使你离我的距离拉得好远好远。
其实从始至终我都是一个人,从来没有人与我分享父母的爱,从来没有人站在台阶上对世界宣誓要保护我一辈子,从来没有人在让我伤心后扯着我的衣角对我说姐姐我错了,从来没有一个满头大汗的你背着书包抱着篮球在教室的门口等我。从来没有过。
我一直都是一个人,一个人回家,一个人晨跑,一个人上课,一个人学习,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打篮球,一个人看电影,一个人在时间流中缓慢地长大,一个人走完本该两个人一起走的路。至始至终我都是一个人。
我一个人躺在草地上看那漫天的繁星,周围一片沉默压迫着耳膜。我想起了一个随手捡来的传说,在宇宙中每个星球都相距甚远不可触及,他们在一起的唯一方式就是彼此反射对方的光线,跨过无数个光年来到你眼前,汇成一片星空,包裹你的睡眠。
我牵着一双在这个已知世界中并不存在的手,略带倦意地收揽着整个星空,目光停留在两颗孤独的星星的罅隙中,想起了平行宇宙的理论,想起了你。
愿在另一个空间中,我们能出席彼此的生命,认真地经历着我们的世界本该存在的所有的好事坏事。从呢喃学语到白发苍苍,在那个空间我和你都不是孤独的个体,我们都深知,在偌大的世界中,有一个和我同性、身上流淌着一样的血液的人,不管我在何方,他永远伴着我呢。
如果我在另一个时间或空间遇到你,那么这个故事的结局就可能不一样。
——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