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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重作文

周恬靓

上帝让我做了一只蜗牛,年幼时常年被妈妈驮着出门看世界。

早晨出门时,妈妈把重新做好的壳放在我背上,坚硬的壳又大了一圈,重了一倍,那是她彻夜的苦作,我知道她希望我快快长大。

果然,她驮着我越发吃力,身体与地面摩擦,不断向前蠕动。我像是被什么刺到了眼睛,揉了揉眼,妈妈已经停在了一个阴沟处。她用深邃的目光望了我一眼,就奋力一甩,把我从她背上甩进了阴沟里,头也不回地走了。但我依然看到了她眼底的泪,只是我无法喊住她。

阴沟散发着恶臭,腐烂的枯叶接住了我。望着头顶四方的天,我心绪不宁。不!我不要在这里腐烂!不要变成泥泞!瞬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爬!向上爬!我要回去,回到那个逐渐远去的乌托邦。

无奈,身上的重壳让我迈不开步伐,连一点点的挪动都堪比登天。现在体会到了重的真正含义,似千斤,似万斤,消磨着你的精力。

不知道这是第几次从壁上跌下来了,光滑的沟壁似乎在嘲笑我的笨拙,捉弄着我。纵使我使出浑身解数,用黏液不断润滑墙壁,用肉足紧紧地吸附沟壁,那重重的壳像是贪恋上沟底那些令我作呕的烂叶,一次又一次拉着我下坠,将我带入深渊。

于是我又一次摔了下来,又一次仰面朝天地掉在枯草堆里。我累了,累得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了。壳真的太重了,是真的想过丢弃这个害我不能亲近蓝天的重物。多想轻快地扭动自己的嫩肉!多想快速地狂奔!可是我离不开啊,我搁不下,我太软弱了,一丝坚锐的触摸都让我痛不欲生,我只能更加用力缩进壳中,这也是妈妈留给我唯一的东西了,纹路里还残留着她的余温。

我开始厌倦这种不断向上爬的生活,那个仰面朝天的画面不断在心头回放、定格,不断让我品尝失败的屈辱和疼痛。但我疯狂地想念妈妈,想念她温柔的爱抚,想念她和煦的脸庞,我竟不知我如此爱她,我知道她一定在等我,捧着满腔的想念和目光里沉甸甸的爱。我也疯狂地思念那无边无际的天,无论是蔚蓝还有深黑,都不该被四四方方的砖块给束缚。

只能爬啊,才能离开这暗无天日的鬼地方。乱石划伤我的肉足,擦伤我的触角,我舔舐着伤口,咬牙继续向前。豆大的汗珠夹着噙在眼中的泪水,在我身上铺成一条清晰的纹路。我不能停,虽然已是筋疲力尽,但我不能休息,我怕会一头栽下去。

一滴晶莹的水珠滑进了嘴里,又甜又苦,又咸又涩,分不清是泪还是汗,当天空终于变得和从前一样时,所有的防线都决堤崩塌,止不住地眩晕后,我把自己摔在地上,痛楚从身体深处的每一个毛孔里挣扎燃烧。到底是出来了,到底是没忍住,那丝毫不停歇的泪水。

阳光暖暖地照在斑驳的身上,温热的气息在身上每个角落流淌,那涓涓涌出的鲜血也凝固了。有伤痛,也有喜悦。直到这一刻,我才明白了妈妈的苦心:成长的意义在于承受磨难,经历苦痛,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我拖着孱弱的身体继续前行,总有一天,我会找到一片属于自己的艳阳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