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的栅栏窗闪着冰冷的光,摸起来透心的凉。
窗前,飞过一只蝴蝶,颤动的翅膀被阳光照射得透亮,却被那绞在一起的铁丝,切割成一块一块。我伸出手,试图去追逐那只蝴蝶的影子。蝴蝶,在眼前翩翩起舞,我却再也追不上她的影儿,摸不到她斑斓而剔透的翅膀
曾经,你和我在窗前的日子,曾祖母,你还记得吗?
那时的我,不过是还在吮吸着手指,扎着蝴蝶小辫的小丫头,那时你的祖屋,也不过是一间简易的木屋,那扇窗却爬满你种的牵牛花,馥郁芬芳。而正是这简单的木窗和芬芳的牵牛以及最纯粹的你,招惹来了一只又一只美丽的蝴蝶。那扇窗,那只蝶,那株花,那个你,带给我的是一个纯粹的金色童年。
还记得,我喜欢在窗前作画。用我稚嫩的笔触试图记录下每一瞬的美丽,而窗外摇曳的牵牛、如画的风景和那一只只迎着阳光翩然起舞的蝴蝶,便是我最好的取景。你总是这样悄悄溜进我的画卷,从花丛中孩童般顽皮地露出你慈爱的笑脸:“宝贝儿,把祖母也画进来!”那只剔透的彩蝶,就这样静静地停在你银白的发梢上,点缀着你的笑意。我总是笑着乖巧地答应,而不过是恶作剧般牵过你粗糙的大手,随笔涂抹上了混杂的色块,唯一能看出点名堂的,也不过是那银发缕缕间灵动的蝴蝶了。
其实,我是有些懊恼那只蝶的。她总是那样不乖,却总能静静地陪在你的身旁,而我却要追逐着她翻飞的身影,一路追,一路跌,但总追不到,摸不着。
还记得,夏日炎炎,你趴在窗口静静地听着收音机,我从窗前轻轻悄悄地走过,步履轻盈地追着蝴蝶。那只蝶轻盈地绕过一株株花,掠过你的耳畔,在蓝天下显得如此轻松,如此自在,剔透的翅膀美得纯粹。我跌跌撞撞地追着跑着,大口大口喘着气,气得跳脚:“什么呀!追不到追不到,你飞吧飞吧,不追了,哼!”你的嘴角盈着一抹笑意,目光落在我身上,笼罩着我小小的身影,涌起一种不可名状的温暖和纯粹。
你是蝴蝶吗?为什么你会化作一小撮灰,和蝴蝶一起,飞走了呢?
祖母,你不要飞得那么快好吗?小雨就要追不上了,和当年追那只美得纯粹的蝴蝶一样,追不上你了。
那扇窗没了蝴蝶,没了你,连同房子一起,成了小姑的继承之物。
又是一年春天,小姑将我们迎进新装修的水泥房。那扇木窗不在了,换成了金属的栅栏窗,闪着冰冷的光。铁丝铰在一起,将窗外那些我曾嬉笑追逐的斑斓彩蝶、如画之景分割成一块一块,再也凑不成一幅画了。我的心也被分割成一块一块,伸出手,还未迈步,已深知:追不上了。
追逐着那只蝶,追逐窗外儿时的风景如画;追忆着那段时光,追忆窗框上摇曳的牵牛招引着蜂蝶;追寻着你的温度,追寻窗前你关切的目光和熟悉的笑颜。可惜步履再快,也追不上时光的匆匆。
人也非,物也非,事事非,可知往日不可追?
蝴蝶,是你,是回忆。追逐的不仅是蝴蝶,还是那段时光,那份回忆,那个你。
我画在你手掌上的蝴蝶,若是追到了,不想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