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脊椎变形得更严重了。
即使维持抬头挺胸的标准学生坐姿,在用手摸索她的脊椎时,还能感受到那桀骜不驯的突起,就像是向外弯曲的线,难以剃除且毫无营养。
如同平日养尊处优的小姐忽而被要求下田干农活一般,我们对此毫无办法。以往只将它抛于角落,不去考虑,而近几月腰处传来的痛楚,让妈妈开始忧虑并寻找解决对策。
听闻木槿花清热解毒有不小的功效,她便将我安坐于电动车后座,趁微弱月光,寻觅藏身于流动银光中的花朵。
微凉的晚风滑过外露肌肤,钻入毛孔,凉意便漫游在血液内,抚平夏季的躁动不安。目光审视每一棵藏在夜幕里的高树,甚至打开手电筒,像福尔摩斯探案般观察微小细节,但结果却并不如意。我们只得顺路转至滨河公园,改摘花为散步。
我推着电动车和倒着走路的妈妈并排,影子不断在暗黄的地面上移动,刘姥姥进大观园般好奇观望周围的人与物。慢慢走至一个十字路口,只见对街四周零零散散围了不少人,歌声从人群中传出,笼罩了整个十字街口。走到外围站定,才发现是个自助的演唱会,设备完整,粉丝不定,只等愿意一展歌喉的人上台演唱。
观众的眼睛并不一直注视歌手,但耳朵总或多或少地倾向人群中央,有些人还用脚打着节拍,像在炎热夜晚手握冰凉汽水的惬意。欣赏过几曲之后,我们打道回府。
自那晚后,妈妈晚上便很少再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剧,大多数时间都留给了散步与观赏免费的演唱会。按她的话来说,自己变成了一个不安分的人,从前,沙发就是她蜗牛人生中的蜗壳,而如今,蜗壳内更多被流淌着音乐的公园所代替。
前几日再次抚摸她的脊椎,手掌下的突起似是萎靡不振的猛虎,安分些许。看着她突出的脊椎,忽然感到放弃一些东西的轻易,以及并不困难的坚持。
再次伸手抚摸,那一刻,并不完美的背却在我眼中变得完美了几分,在我手下似乎已渐渐恢复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