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尺青锋,万里山河,一梦始醒,冷雨敲窗。
日月郁华,断桥残垣边,只有落寞的一丛不知名的花,在雨雪中寂然摇曳,惟见那身带风霜的枝叶,仍傲指苍穹。
我陆游一介旅人,又要启程了,在这破碎的南宋山河里,清醒的,或只有我一人罢了。
早闻少年时,只道心比渊堑不可越,只道:“中原北望气如山”,那时,自已是一位战士,上马执剑,下营执笔。“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我愿在刀光剑影中戎马半生,我愿在黄沙漠天里戍守边疆,多少次战争时的呐喊,多少个戏谑时的豪志,都融入了对国家的爱中,气吞万丈山河,志定中原半壁,只是,皆若云烟啊。
那丛不知名的花又落了许多花瓣,繁华不再,似此山河,斗志仍存,似我心绪。
辗转半生,清狂缄于口,唐婉的离去,屡次的失意,南宋的破灭,那深爱着的人和事皆湮于尘埃,我却一遍遍摩娑着记忆中的伤痕,“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大梦一场,尚思卫国。只可惜“此生谁料,心在天山,身老沧州”。如今却只剩一副残躯,“鬓先秋,泪空流。”
风雪逾浓,那丛花枝上已染尽自雪,却依旧擎着那零星的几朵红色残花,似我风霜雨雪后依旧跳动的丹心。
我提上行李,忽见墙上的铜镜里的自已,鬓上已白霜点点,沟壑纵横的脸颊上只有一双世间最清澈的双眼仍在熠熠发光,是永不泯灭的梦想吗?是仍在燃烧的斗志吗?抑或是,一种无言的信念?
我顾不上那么多了,推开柴门,再赴漫天迎大雪。
纵使天下无人相知,至少可以世人皆浊我独清,风雪中茕茕孑立。
纵使命运多舛流离,至少可以捧此丹心鉴此清澄之情。
我走到那株花前,在皑皑模糊风雪中,它屹立在枝头,我勉强认出了它,是一点红梅。
此时,一首词句已在心中流淌出来,我低吟:“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那是生命的芳香,在风雪中,毅然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