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鸡咯咯地叫唤,不用看便能知晓它走路扭着脖子晃着屁股的喜态。爷爷从窗边走过,我赶紧拿起绘本一番津津有味品读了起来,待鞋底碾触土泥的脚步声不再,我从书后探出脑袋,心中默念“三—二--”
“一”声一到,我赶紧套着靴向楼下奔去,冲乱鸡群的嘈杂声颇有种恶作剧的狡意,我胡手顺了支空中飘落的鸡毛,直向田野中跑去。
果不其然,河边捶打衣服的声音传来,那是发小的身影。我停了脚步,蹑手蹑脚来到她身后,猛将那只鸡毛扫了把她露在外部的脖子,正欲进一步捣乱,发小却是忽掀一层水浪向我袭来,上衣湿了一片,我呆了,发小却是笑了,很是得意:“就知道你喜欢弄背后偷袭,每次跑那么快还真当我不知道?也不怕摔着……”
我听罢,捏了捏湿处,顺着河旁的石头坐下,道:“我这还不是摸清了你每天这个点儿来洗衣服嘛,爷爷刚走我就冲出来了,还不是为着见你。”我撅撅嘴,颇有幅被冤枉的意味。
发小拧干衣服上的水,放到篮子里,示意我起身。我和她并肩走在小道上,“说起来,你过几天就要到外省去了,你爷爷也是为你好,不多读点书到那儿学有的你跟不上的……你到那儿,可要好好学啊。”我低头,掐了把路旁的狗尾草,缴断一根又一根草茎,闷闷道:“那样就见不着你了,到哪儿不是学?我这样儿你也是知道的,我心不在学习上。”
发小顿了顿,终是什么也没说。
我是记得的,前些时候发小抽噎哭泣,她不能去上学了,哽咽中带着痛,我知道,她这辈子的学习生涯真的只能到这了。在安徽这个山沟小村,早幼当家的不在少数,纵心有千般想学,终是难以供予,多是破晓劈柴,撒粒喂鸡。家中长辈多劳于田忙,家中琐事只得压于稚子身上,年幼还好,一岁岁的成长,担子也就重了。我自知理亏,戳到她痛心处,一路上,默默无言。
临行那天下午,我还是没有去找发小,心灵作祟的愧对却隐隐渗出期待。我坐在大门旁的石头上,看着黄昏一寸一寸地爬上泥墙。正欲放弃,忽听得巷口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我猛地抬起头---是发小,她来找我了。
发小大口急促的喘息,显然是累极了,她也不歇,快步跑到我身前,拿着一个灰色的娃娃。
“这个娃娃,给你,你要走了,我把我最喜欢的娃娃送给你,你想我了,就看她吧。”
我愣了愣,抱住发小,捏着那个布娃娃,泪水一滴一滴渗透布料,成了痕,印了心。
在外省,父母多次想扔了那娃娃,我不肯。他们不知道,这个娃娃,却是我生活中的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