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家门口有片草坪。
绿油油的草尖可以掐出水来,时常有昆虫躲在某片草叶后鸣叫。草坪中央有一棵树,或许是桃树,又许是杏树、海棠罢,记不清了。只记得在掩映的枝条中,我看到那树高得吓人,还有那草坪满目无垠的绿。
那时候和隔壁几个女孩可以在树上消磨一整天,粗壮的枝干上铺着花格子布,胡乱摆着些树叶、木棍以充当饭食,演着过家家的游戏。大人说有时间做一些有用的事吧,我们也不肯。沉浸在想象中是我们最快乐的时刻。
入秋了,大树枝桠间挂了好些丰硕饱满的果子,大家怂恿着个子最高的女孩爬上树顶采摘。果子落在泥土里、砸在身上,我们也全然不顾其沾满泥土,拿起就吃。并把最红最大的递给刚才下来的女孩,尽管大人说我们不懂得谦让。
也就是之后的那年,一只鸟儿在树顶筑了巢。听了上一辈的经验,女孩们便迫不及待想要拿两个下来尝尝了。我于是自告奋勇爬了树去。爬到好像很高了,我仿佛听到四面都有“啾啾”的鸟鸣声传来,暖风也痒痒地掻着。我急切地伸手到鸟窝中去——顿时一股温热传来,壳下有轻微的碰撞。我突然不忍它落于我们口中了,后来和伙伴们将它养在家里。
再就是之后的事了,再次见到那片土地已是几年后的冬天。第一眼我几乎认不出来——那树光秃秃的,微微弯着大约只有一个书架高。在风里摇曳的枝条,脆弱得不像是能承载那么多人。就连充满我儿时关于草原的幻想的绿地,也只是几步走尽的小坡而已。
然而,我俯身在地上时耳畔仍有依稀的虫鸣,隐约看到还泛着绿的草茎。树枝上鸟巢并没有掉落,我还能看到几年前长着翅膀甚至有些丑陋的灰色影子。那只养在朋友家的鸟儿怎样了?我好像又能捡起小时候碎了一地的笑声。那是属于我的。我感到有点怅然,有点温暖。
纵然时光不复,多少东西都不在了,而那“余忆童稚时”的美好总是我的;而那封存在我心底不消不散的童趣,也永远是属于我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