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父亲已相处快十几年了,唯一不能忘记的是他的背影。
今年冬天似乎冷得有些过分,我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出教室,老远瞥见一个黑影在远处招手。“怎么又来了?”我嘴里嘀咕着。他还是老样子,灰色的棉马夹,厚重的棉裤,还托着一双已过时的棉鞋,整个人看起来十分臃肿,手上还戴着老款的皮手套,一看就是与时代脱轨的人。
我慢慢走近他,他笑着,三两下接过我沉重的书包,准备拉着我走。我小步向后退一退,冰雪似乎被冻住了,父亲尴尬地收回手,想要打破这份寂静。他忽然看见了什么,跟我边走边说:“饿了吧?走,卖烤红薯给你吃。”他耸着双肩,孤独地走在最前面,是不是用余光看看我是否跟在后头,喧闹的小路上,我再不曾与他多说一句话。他左顾右盼,穿过奔流不息的车辆,我捕捉到了父亲的背,他的脊背是什么弯成了这样的?W 我揉了揉眼睛,远处的背影,让我分不清帽檐下是白发还是白雪。曾经那个高大的背影究竟经历了多少岁月的摧残?我呆呆地站在马路对面看着。
他摘下一只手套夹在臂中,用干燥的双手触摸着每一个红薯,似乎像要与摊子老板争吵起来一样,眉头紧锁,与老板多说了两句,随即用手在厚重的裤子口袋里掏了又掏,弯着背,曲着腿,费力地掏出点钱,点清后交与老板,回头看了看我,将红薯举过头顶向我招了招手。我望着他,却怎么也欣喜不起来,他抱着手里的书包和红薯小心穿过马路,做什么都万分谨慎着。
他来到我面前,摘下另一只手套,为我剥去红薯片,冷空气中弥漫着袅袅热气。红薯烫得他直吹手,他小声抱怨着:“我想挑一个又大又好的,老板还不给我挑,快吃吧,热乎着呢。”我接过金黄的红薯,冰冻的双手瞬间滚烫起来。他看着我咬下第一口,似乎很是心满意足,最后还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走吧,该回家了。”他快步走在我前面,似乎已经看懂了我的心思。
我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消失在人海,可又总能找到我认为在这人海中最起眼的背影。父亲,我究竟错过了你多少,又让你失望了多少。
我大步向父亲跑去,追赶那蜷缩的小身影,父亲有些惊讶,我将红薯掰成了一半递给他,我笑着说:“一起吃吧,这样吃更暖和些。”父亲欣慰一笑。这夜,似乎不再那么寒冷,白雪融化成了冰川河流,淌过了岁月。在父亲的背影里,我读懂了父亲缱绻平淡的爱,绵长而又悠远。
岁月在不经意间从身边划过,在每个匆忙的身影背后,父亲关爱的目光会远,但从未消失过。父亲,让时间再慢一点,我想好好读一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