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点点的夜,如同调色板上的灰与蓝,黑沉的天空,好似无比深邃的眼,一旦陷进去,便再也出不来。
曾经以为有了翅膀,就会变成一只小鸟,以为变成一只小鸟之后就可以拥有自由,拥有了期盼的翅膀,却只能在小小的空间里飞翔,遗失了自由。如今想想,也是那不知天高地厚受挫折后觉悟的。
人生路漫漫何以谈之,也只有回望过去。
妈妈怀胎十月将我产在炎热的夏天,那个下午我对这个火热的世界的第一次问好便是哇哇大哭,妈妈说我那时不乖,爱哭不爱笑,因是那时只有哭才能吸引大人注意力吧,我真是个不会讨喜的孩子,妈妈还说我哭得最狠的一次,是将我用了很久的小奶瓶丢了,一个小小的奶娃娃便有如此长情,真是稀奇。
郁郁葱葱的六月,阳光把树叶照得透明,闪着点点金光。树荫下的蝉鸣悦耳又闹心,我也不知为什么,只知道很多的小朋友围着我唱歌跳舞,我在中心笑得十分开心。当下午的残阳照在木棉树上,爸爸第一个将我接回去,我开心地向小伙伴们挥挥手,却不知会将那火红的木棉花挥走,将幼儿园门口摇铃老爷爷的清脆铃铛声挥去。我到很久之后才知道,爸爸接我回到“鱼米之乡”的洞庭湖畔了,和他们是再也不能相见了,也许有一天,再到南方那座温暖的城市,我们会遇见,但那也是彼此都不再相认。那开心的笑声留在记忆里。只剩我红红的眼眶。
清风卷着草木香跑进我的屋子,天上的星星热热闹闹,推推搡搡的,我伸手将他们摘下,放在草丛间变成萤火虫,那摘不到的星,总是最明亮的。是不是我那老顽童般的外公?
仲夏之夜,外公带着我,溜到他工作过的校园里,坐在蘑菇亭下,指着那些星星,讲天上的“牛郎织女”。我嘴里一边“嗯嗯”的应着,一边起劲地吃着手中的小豆雪糕。外公兴致一来,就开始教我背诵“明月几时有”的诗句。
离开外公几年,妈妈在一个暑假里带我去看望他,走进病房,消毒水的味道便一股脑的进到鼻子里,日渐消瘦的外公,颧骨高高的,冲我艰难地一笑,眼泪不知何时在脸上肆意地漫延,脸颊上一片冰凉,在心中。
我忘了是什么时候,所有的大人都不理我,只剩我一个人对着自己下五子棋,脑门上的汗珠缓缓地流,吸吸鼻子,眼前不时飘过一缕缕的白布,外公已装在一个黑色的小盒子里,不会动,不会和我一起吃小豆雪糕。我偷偷打开来看,只有几把轻飘飘的灰,轻轻地抚着,小心地捻了一点,带到满天是星的夜晚,伴着蝉鸣蛙叫让清风将外公送走,看着他融入到无边的黑色中不见了。泪在心里水漫金山。
看不见的,是不是就等于不存在?也许只是被浓云遮住,也许,刚巧风沙飞入了眼帘,我看不见你,却依然感到温暖。
无穷的黑夜笼罩着大地,我怕我不写,就将这些回忆忘却了,不过没关系,每个人一生中最美好的记忆,在某天夜里会变成一颗星星跑到天空,只是在后来,你可能会感觉它特别的亲近,却不认识它了。
站在窗台上,抬头望去,那深沉的天,又要将我陷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