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的云朵聚拢在一起,泛着淡淡的紫色,就是那种白昼快要来临的颜色。
我望向窗外,在朦胧的日光里,一排排的树向后倒退,带我远离了这里。直到下车的时候,我的耳边还回荡着风儿在清晨里呼啸尖叫的声音。
车上的人大多都在熟睡,少数的几个人晃荡在车厢里,脸上是常年风霜与一时的寂寞。我跟他们一定不一样,我是归来的人,我的表情应该是喜悦的,我的心情应该不是这么沉甸甸的。
小时候我跟着外婆生活,在一个小小的村子里,绿水依青山。我喜欢她做的饭菜,清清淡淡的,纯粹的味道萦绕在我的唇边。我尤其喜欢豌豆,我会跟着她,在每一个黄昏去采摘那些长长的,挂在绿色藤蔓上的豌豆。我个矮,喜欢在豌豆帘子里窜来窜去。有时候一阵风吹过去,娇嫩的藤须儿浮在脸上,感觉痒痒的,便好玩地摘了一些。
我的回忆太多,在这一半的熹微里全部涌了出来。
后来母亲要带我离开,离开那时我熟悉的一切,要我忘掉。可是我想啊,我不熟悉母亲,我只想待在我喜欢的日子里,喜欢的地方,平稳地过着一天一天。哪怕是每天被外婆逼迫的一碗饭,一本书,听外婆一顿慈爱的训斥,也好过陌生的明天。她跟我说的不得已,她给我描述的城市的美好妙曼,玻璃上有光线的舞蹈,房子的瓷地板能照着人的影子,游乐场与公园……但是这些只让我觉得厌恶,因为她掠去了我更在意的一切。
最后我哭着去了,算是被拖着走的。那时候的火车还可以打开窗户,然后就有风呼呼地灌进来,我无端地想起西北的荒凉。背后的靠椅上绿色的椅套已经被磨破了,我也在筋疲力尽后沉沉睡过去。我好像还梦见了后院的枣树开了小小的花,眨了下眼睛后树枝上就结满了大大的枣子。
日光聚集起来,天空的紫色越来越淡。窗外的景色越来越清晰,火车的速度也渐渐减慢,但那个几乎把我淹没的轰鸣还是在响,直到我提着笨重的箱子站在站台上,巨大的显示屏上写着“邵阳欢迎你”,我还是迷惘地四处张望:看到了,那个变得瘦弱的人影被人群簇拥着,站到了双眼模糊的我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