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买回来一袋枣子。嫩绿的皮里透着一丝隐隐约约的红,表面光滑无比。可很少人知道,枣树的枝干却是黑黑的,皱巴巴的。
我突然想起了脸像枣树干一样的外公,想起了那个蹒跚的背影。
寒假,我回到了外公家,那是一个不富裕的小村庄。碰巧的是,刚到外公家,天空便飘起了小雪。南方的雪,是温柔的。他并不像雨那样,迅速的落下,而是随着微风,慢慢覆盖在大地上。
这是从小在广东长大的我,第一次见到雪,第一次看到这么美的雪景,也是第一次感受这透骨的寒冷。
外公怕我不习惯,从堆杂物的小屋里搬出了布满灰尘的烤火盆。虽然有了这烤火盆,我还是不争气的感冒了。每天只能呆在房间里烤火,只能收看当地的电视节目,只能看着窗外的雪飘呀飘……
就这样过了五天,我终于耐不住寂寞,告诉外公我想去城里的舅舅家住,外公的眼神有些黯淡,却要留我多住几天。无奈之下,我只好又多住了两天。两天后,外公突然对我说:“走吧,我送你去你二舅家。”我很诧异,也有点愧疚地说:“不用不用,我自己坐班车去就好了。”外公已有七十多岁的高龄了,怎么好意思让老人送呢?外公却依然要坚持亲自送我去,不等我拒绝,已经发动了那辆电动小三轮。
正当我坐上车时,外公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跑到里屋的衣柜里,翻找了好久,拿出了一双毛线织的红手套,硬塞到我手里。我不愿戴上它,外公并不知道,由于年代久远,手套里面已经硬化了,但看到外公坚决的眼神,为了不让老人担心,还是把手塞了进去。
车子行使在大坝上,也许是因为天冷,坝上没有其它车辆。坝下的菜地早已被白雪覆盖住,偶尔露出一两抹泥土的颜色,寒风扑面而来,吹得整张脸生疼。
走到一半竟下起了雪子(就是雪花在下落过程中融化),但又不是雨,或许它更像小粒的冰。我撑开伞帮外公遮挡,外公却执意把伞往后推到我这边,自己只是把大衣裹得更紧了。
我就像小时候一样,缩在外公身后,可全身还是冻得发抖,更无法想象直面寒风的外公有多冷。30分钟的路,像走了一个世纪般漫长。
经过菜市场时,外公下了车,到店里买了一箱我小时候最爱吃的冻米糖,当他用冻得通红的手递给我一箱冻米糖时,我笑着说:“买这么多,我怎么拎得起呀!”可眼泪却在眼眶里打转。
到了二舅家,任凭舅妈怎么说,外公就是不肯进门歇会儿,只是笑着说:“到时候把你们家弄脏咧。”临走时,外公从大衣里掏出四百块钱塞给我,说:“拿着拿着,到时候买点好吃的,你妈妈要是欺负你了,你就打电话给外公啊……”我手里拿着外公塞过来的四百元钱,心中百感交集:外公并不富裕,听母亲说,老人有时去医院看急病,身上的钱都不够用,这四百块对外公来说,不知攒了多久……
雪子逐渐变成了雪,越下越大,我从阳台上望下去,只见一个蹒跚的背影在风雪中推着车子越走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