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子还是抢在老天之前收起来了,有的都还没熟,硬硬的杆子不好割。
爷爷催促父亲,今年的“灵鸟”还没有飞来,怕是要下大雨了。一家人只好提前收麦,小小的牛娃也不例外。
那是满满一车的麦,高过了高大的父亲。家里的老牛半年前就死了,只好让父亲拉着车,牛娃坐在一堆暖和的麦上,把玩着还有些透着绿的麦。麦秆被他折得不成样儿,他便扔下了拖车,却被父亲打了手。父亲拾起那杆麦,扔回车上继续赶路。
幽长而又颠簸的土路,望不见家里茅草小屋,只有远处忙着收割的农人和光秃秃的田。牛娃望着路边旺盛的杂草一动不动,就像那静止的杂草。一切都一点儿声音也没有,父亲只管看路,吆喝着拉着车,拉绳深深地陷入肩里,他便换手,用另一个肩膀搭着绳,赶路。
汗水浸透了麻衣,渐渐地,汗水中开始夹杂着雨滴。牛娃也开始害怕,跳下车与父亲一同拉车。“怕是要下大了。”父亲望着愈来愈阴沉的天,用湿透的手抹掉脸上的汗。“麦子被雨冲走了,咱家是不是就没有吃的了?”牛娃小心翼翼地问父亲。父亲默不做声,脱下粗布外衣搭在牛娃头上,转身走向麦堆处。他将自己的背心撕成长条,一捆一捆扎起了麦子。淅淅沥沥的雨中,牛娃已经看不到父亲了,也看不见家里的草屋。
农人丢下镰刀往家里跑,只留下父子俩与缓慢移动的麦堆。雨滴大,砸着人痛,却在父亲黝黑的皮肤上很快汽化,活似一枚炙热的太阳。麦秆还是很快地从车上往下掉,父亲却拉得更加起劲了。狂风中,父亲又如一头坚实的老牛,每一步都深陷泥中,而又生硬地再拔出脚,迈向下一个泥潭……牛娃大哭起来,扯着父亲的臂膀想要回家。父亲笑了笑,说道:“老天这是给咱选种子呢,它帮我们冲掉了次的种子,留下的刚好够咱家吃!”牛娃低下头,疯狂地捡起了地上的麦秆……
当爷爷数着那堆仅剩的,还未成熟的麦子时,牛娃呆呆地望着抽着烟的父亲。父亲头顶,是远处乌云下的那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