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是诗人酒后的一首清丽小诗,是清水冲淡后的半幅水墨。
这巷,多深居于多雨的江南,丰腴的雨滋润着她,使她像古道上撑着油纸伞的姑娘。又像久不露面的深闺,总是用半尺红纱掩着那“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的绝姿。
巷尾的古井是她流转含情的双眸,时而含情凝眸,时而一笑生百媚,种种风流雅致竟都藏匿在那双眸子里。她可以望着天空中一只落单的大雁落泪,可以对一个前来打水的姑娘笑得泛出涟漪,平日里她盯着蓝天白云怅然,她的眸子是那样干净单纯,简直一下子就能看到她心底的挂念。
春来时,巷边的墙里伸出的一两枝桃李则是她用来掩面的红纱,轻薄而朦胧的现出她娇美的容颜,颇有点“日色欲尽花含烟”之感。这花枝娉娉婷婷,互相交错,本就开得繁茂,这时则更是挨挨挤挤、重重叠叠了,恰似天边的晚霞飞上了墙头。偶尔一阵风来,花瓣便牵动着红纱,雨点般下落,又飞满了巷头、巷尾。
与桃李同存的是巷边人家的竹园。修竹森森,天簌细细,从墙头伸出,在风里招摇,这便是她微微颦起的蛾眉,细长,如烟如画。再衬着那遮面的“红纱”,竟有了一股深厚的书卷味,又透出了一种坚韧执着的英气。如若是衬着这平滑的青石路面,则又是一派清新雅致的风韵和一丝独坐深闺的忧愁。
石阶上、墙角里,总生出一小块一小块的青苔,青青的颜色,绿得像涂了油脂,全不像别处的发黑、发灰。它是单纯的绿,没有一点杂色的那种,且绿得均匀,浅浅淡淡,像风睡了千年的翡翠,初见日光的那一刹那。这翡翠,坠在她耳上,天晴时被她的鬓发掩住,天黑时它们躺在她的梳妆台上,反射着柔和的月光,莹莹的,像两粒猫眼,又像一对萤火虫,发着清冷的光。你若仔细,有时甚至可以看到青苔中刚探出头的小多肉,比苔高不了多少,有的甚至还埋在苔下,需细细观察,是因为苔太厚了,还是因为多肉太小,谁也不得而知。这点青翠的小玩意儿,更把她那青春、清新的气质表现得淋漓了。
墙上那缠绕的藤蔓,是她微卷着的长发,瀑布般倾泻下来,铺满了她的后背,墙上挂着的绿萝,是她插于发上的翡翠花钿,松松挽着一方黑发,另一方便趁机迎风而舞。这飞舞的长发,这被风掀起的一尺红纱,这衣袂飘飘的纯白衣裙,不正像那欲飞天的嫦娥,盘上轻舞的飞燕吗?风住时,黑发顺着后背袭卷而下,红纱轻覆于脸颊,她步入后庭折花的模样不正是那“行到庭中数花朵,蜻蜓飞上玉搔头”中的女子吗?
此般风韵,在巷中有太多太多。但很少能有人能有闲心云那里踯躅了。
只道是“古调虽自爱,今人多不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