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概小学四五年级时,在暑假同母亲去过一趟云南。由西双版纳转至丽江时,我们住的旅馆在一座小山上,要先开车走一段路,然后再步行一会儿。
那座山上没有什么风景可言;这是我住在那里第一天的感受。车道的四周景致我没认真观察,但步行的石阶两旁野草丛生,偶然见到几株瘦弱的花,瓣叶上也都沾满了泥灰。
翌日夜晚,母亲去街市参观,而我只赖在房中不愿跋涉下山。母亲离开后不久,我正看着电视,住在同层楼的相熟的一个姐姐来敲门,说是山上的昙花开了。
我从不曾见过昙花,也从不曾设想过这座山中会生有昙花。于是我缠着她带我去看。
夏季天黑得晚,那时的天幕如一块暗白的布,四周打着深青的光,然后一点点将亮度调暗。走了十多分钟,偏离了山中的小道,我收获了一片荒草园。那些草仍是肆无忌惮生长的模样,有的高有的矮。姐姐带我来到有树丛的地方,具体的情形我竟已记不清,只记得有几朵很大的能够让我环抱住的花朵,颜色和天空是一样的,只不过更纯净,更偏向于白色。
那不是一幅极美的画面,我只记得有过这么几朵花。它们显得有些普通,香气也很淡,淡到我分不清究竟是花香还是木头的清气。
后来读席慕容写的《月色两章》,其中一篇写的就是昙花。她说:昙花原是沙漠中生长的仙人掌科的植物,那么,是不是在许多年前,在茫茫瀚海之中,明知四周荒无人烟,它也曾执着着地竭尽全力地盛开过,就像今夜一样?
就像今夜一样。
怀着孤注一掷的决心和勇气,在荒芜的舞台上上演一场寂寞的演出,将所有的生命燃尽在花瓣筋络完全舒展的那一刻,即使顷刻之后就是幕落花凋,就是永恒的结束。
就像那夜一样。
不在乎与其他花相比是否足够美丽,只是盛开着,成为荒草园中永恒的长明灯。
这样的生命并没有结束。
这样的生命从不会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