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到清晨第一滴露珠的清纯拭亮东方的夜空,桥上稀疏的过往声便扰动了夜的静谧。
去年的这个时节,气候仍旧这么潮湿,原本就该灿烂的时光,终究敌不过雀跃的雨点。英子小心翼翼地目送丈夫推着三轮车出门,然后听见丈夫在桥对岸敲了敲桥沿,木桥发出的桥声伴随着湖面的波动在空气中打了几个转身,然后慢慢地消去,英子这才安心地进了门。
阳光开始肆无忌惮地贴在人的皮肤上,和煦的春风窃窃私语,穿行在绿荫婆娑的树林间。相同的水道变幻出不同的风景后,反射出眼花缭乱的湖光,就像变幻繁复的舞步。桥上的行人络绎不绝,残破不堪的桥板相互摩擦发出吱吱的声音。
过不了几天,暖春戛然而止。连下了几天的暴雨使得原本低平的湖面涨了很高。雷声像是暴怒的炸药般劈头盖脸地响着,刚从枯茎里冒出身子的芽儿颓然无力地耷拉着头。不知是不是因为雨声太大,英子没有听见丈夫敲击桥沿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产生了许多不安。
已经到了中午,天空阴霾得像极了黑夜,噼里啪啦的雨点打在房顶上,像是侵略者般的要杀入屋内。稻草加上木板凑合制成的屋顶,在这种时候犹显得不堪一击。英子打开门缝往外头瞧瞧,半点光亮也没有。房檐上的燕子窝被强风刮得所剩无几,燕子啾啾地只想往屋里躲。
雨到下午才停下来,房顶的稻草被吹落得到处都是,燕子窝经受不住暴风的摧残,留下的只有半堆残泥。桥塌的消息宛如沸腾的水翻腾在人群中。英子站在门外时不时地望着远方,左手的拳头紧拧着在右手里来回摩搓。时间流淌得很快,不一会儿,天全黑了。英子朝着桥边跑去,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被刚拨开乌云的月光反射得闪闪发光。等到她气喘匀了,擦去额上的汗水,莫名地感觉有一种压力疏而不漏地覆盖着自己。她站在断桥头,呆呆地望着湖面上漂浮的断木,桥边的乌篷船停泊得错落无章。几名大汉在对岸连夜赶着修建新桥,时不时传来桥板碰撞的声音,惊乍乍地拨动着英子的心。
大概是到了第二天了,散乱的乌篷船活了起来,早起的渔夫看到桥边的英子有点迷惑不解。
“喂,那儿桥断了,过不得湖。”
“我……我在等我丈夫。”经过一夜的等待,英子的声音变得有些颤抖。
“哦,那别着凉了。”紧接着渔夫让妻子捎了俩衣物给英子,英子的心暖和了好一阵。
连夜赶出的新桥通了,桥对岸隐约有着三轮车挪动的声响,英子抖擞了下身子,紧盯着桥。伴随着乌篷船里溢出的微光,英子见着了蓬头垢面的丈夫,二话不说,冲向前一把抱住了他。胸腔里萦绕着的所有滋味全被释放了出来,英子的视线被湖风吹得一片破碎,整个世界被揉得一片模糊。
“桥断了,一直过不得湖,让你担心了。赶明儿一定去买个手机,好给你报个平安。”英子的丈夫看着妻子挂满泪痕的脸,心疼地抚摸着她的秀发。桥下的湖水不断拍打着桥木,跳跃出丝丝欢悦的声响。
仍然是那样的深夜,像往常一样,英子目送着丈夫收拾好摊子出门,没有去年那样的暴雨浇淋,英子听得丈夫在桥那头敲击桥沿发出的浑厚的声音,安稳地走进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