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斑从床上猛然惊醒,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心急火燎地洗漱起来,今天的闹铃又没有响,但雀斑也不顾及这老伙计的不得力了,幸亏有他有自己的天然生物钟,才能踩着铃声冲进教室。
说起来关于“雀斑”其实并不是雀斑的真名,他当然不叫雀斑,只因为家里窘迫了些,一身过时的连帽衫和破牛仔裤一年四季都不换,活像个贫民街逃来的苦难小伙,似乎永远擦不白净的面庞上长着一排繁星似的雀斑,大家就“雀斑”“雀斑”地叫开了,他也不恼,似乎还挺中意这个小名。
胡同口的晨光微亮,清晨的寒气从弄堂口呼啸而来,浅蓝的天边一片金色的晨曦,景物在远方透亮的影子里又恍惚又清晰,雀斑扛上书包正要冲向学校,被一声微弱的绵软声音牵制住了,一个佝偻的花布衫老妇从院子里走来,头顶的银发已遮不住头顶,几缕稀疏的银发像是棉絮一样脆弱,那是雀斑的奶奶,也是把雀斑一手带大的至亲,奶奶有一个习惯,就是每天的清晨跟雀斑说几句话。
“放学早点回来,奶奶焖红烧肉等你,还有你爹娘爱吃的鱼,让他们早点回来,别让小菜凉了。”雀斑怔了怔,又见怪不怪地应和着:“好嘞”!老人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回头急急地说:“别跟那些不三不四流里流气的小男孩走太近,你这孩子傻的可爱,当心被人家算计,好好学习,别把心思放在玩上,雀斑垂下头,指甲嵌进手心,他说:“奶奶我上学去了。”
他在人烟稀少的街道上奔跑,胸膛中的物什运动着,将血液送往四肢,但是一股巨大的沉郁在心口蔓开,让四肢麻木了。他有点想哭,但又拱了拱鼻子忍住了,只要活着就有盼头,有了盼头好日子就不远了。雀斑几乎每天都这么跟自己说,心里的感觉是什么呢?沉着?不甘?麻木?还是可以习以为常地乐天?他不知道。
金色的晨霞虽美丽,但没有持续太久,一会儿就被正午的烈日抢去了光芒,隐入云层,就在一天中的蓝天上,霞光流转,火红的晚霞渐渐铺上了天幕,这火红的颜色让人们都以为是天空着了大火,阿水认为这样的天空才是最漂亮的,虽然姗姗来迟,但美的惊心动魄。
阿水又和经常一样站在树下捧着两杯饮料,今天是可乐,昨天是奶茶,都是他和雀斑最爱喝的,阿水回想到雀斑头一回喝到二十块钱的奶茶时的表情,又是懊悔,又是惋惜,又是震惊,又是不好意思,雀斑像个女孩子似的脸红扑扑的,阿水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个人傻乐什么呢?”阿水听到身边的声音,回过了神,雀斑站在不远处的阶梯上,冲他无力的挥了挥手,向他走来,阿水夸张的长呼一口气,将可乐塞进雀斑手里,一如既往的打着哈哈:你们放得又最晚,肯定又是那个地中海老头拖堂了,我说这老头啊”
半天没有应和声,阿水这才回过头,发现雀斑已站在离他几米远的地方,僵直地立在原地,冰镇可乐瓶上的水珠顺着他的手腕,滴向大地,雀斑的反常多少让阿水明白了一点,但阿水依然想问一句“今天不去了?”
“不——-不去了”他听见雀斑这么说。
这时天空依旧被火红铺满了,暮色微沉,操场上的网球少女跳跃着,篮球队队长依然吸引着众人的眼光,操作上的掌声永远为他们响起,雀斑站在铁栏杆外,侧身看着,犹豫是否停留。
一个球状物径直砸来,他下意识接住它,那是一个篮球,是他无数次请求去买都未能获得批准,心心念念一直想要的篮球,阿水换上了汗衫,向他咧嘴笑,说:厉害吧,我可给你整到手了一个球。但这个狐狸般的笑,却没让雀斑太高兴,他惴惴不安的问:“哪来的?你买的?我这就给你钱。”“够了!”阿水挠了挠头,不耐烦地大声说着:“我的土哥,这是共享篮球!我知道祖宗你是受不起买的篮球,扫个二维码,帮你个小忙,举手之劳,不足挂齿。”雀斑这才嘻嘻的笑了,黑亮亮的眸光被霞光映得一片火红,像精灵的眼睛,阿水忽然觉得这才是雀斑最好看的样子,这种灵动的活力,像光芒照进两个人的心。“谢谢。”雀斑又像个女生似的红了脸。“不客气,好兄弟这点忙怎么会不帮,阿水尽情地笑着:“我的东西也是你的东西,咱俩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阿水抒发了一通豪情壮志,有些不好意思,他挠挠头发走远了,没看见雀斑湿湿的眼,雀斑忽然间有些释然了,他奔跑着向前,和阿水一起向暮色冲去。
长夜降临了,但人心不回因为夜凉而寒冷,因为有人与你炎凉共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