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拿着上帝给的生命契约,来到人世,作一次简短的旅行。使命轻如薄纱,却要用一辈子来完成。选择因人而异,有得意的,更不乏失落的,但我想说,每一种契约的结局,都该有它自己的魅力。
媚惑,是玛塔·哈丽的生命契约。谁能料想,生于荷兰小镇的普通女子会成为一战的“风流女间谍”。她苦学印度波罗门舞蹈,聚东方的媚术与西方的优雅于一体,经历一次失败婚姻后,只身来到巴黎,迅速成为乱世的“交际花”。多少权势为她的一颦一笑所倾倒,逢场作戏却仍被她深刻意识到。没办法,家境、时代逼得她无路可走了,只好如此。大多数人觉得,她与埃及艳后一样,是“风流”的代名词,可真的只是如此吗?
起初,玛塔·哈丽靠着自己的美迷倒万千,但她清楚地意识到,美貌只是生命契约一时的馈赠,终无法持久。像鱼玄机一怒之下打死绿翘一样,总会有新的年轻来取代芳华逝去的枯颜。她的身体在曼妙的舒展,而心中却在思索着更为持久的生存方式,她攥着上帝给的生命契约,像他询问未来。偶然的枕边机密拯救了她,在纷乱的时代,高层军官的惬意酒后言足以稳固而恒久地维持她苦痛的生活。没得选择。
我常觉得,一个人做有悖于大众观点的事情太多了,便无所谓正邪,更不构成所谓“荒唐”,大有“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感觉。这只是生命契约的一种形式。
让鬼魅的香水作最后一次的飘洒,让纤纤腰肢舒展最后一次的灵动,哈丽像一朵末期怒放的昙花。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她,威逼着她画下生命契约的终结手印,这里没有酒会的喧嚣,没有往昔靓丽的色彩。曾经绕着她团团转的人选择沉默,她的身上满是舆论的荆棘,不再有繁华,不再有虚情假意,死亡前夕冰冷的空气确乎让人窒息。哈丽拒绝带上眼罩,她说她想看看终结她生命的那个人的模样。黑色慢慢举起,逃不掉了,无可抵触的被俘获。哈丽向它抛出深情一吻,极具魅惑力的,却也无法避免死亡。人们认为哈丽的最后一吻,是试图以此软化行刑者的心,以获得自由重生,结果却徒劳,这样的举动被定格为“邪不压正,死有余辜”的宿命。可我认为,除此之外,总该有更重要的缘由。生命的百转千回之后,总该有些什么东西存在。我把它理解为对生命契约的回馈,公平的与不公平的,亲近与背叛,在死亡面前化为虚无,却总有一种怀念与珍惜,于是,以吻作结。
之所以把生命看成一种契约,全在于它的限定和任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都受到隐形的束缚与指引。可是,我相信,每一种契约的结局,都该有它自己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