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家在乡下,奶奶就住在那里。逢年过节的时候,我总会到那儿住上几天。日子久了,我对奶奶家房屋前面一大片广阔的土地和后面的小菜园子情有独钟。
奶奶的仓库里有个小推车,是用来装运东西的。天气好的时候,我喜欢推着它到处乱转悠。但推得很不稳当,三个轮子像三个淘气的孩子,总是朝着三个不同的方向奔跑。不是向左摔得狗啃泥,就是向右跌一跤。所以,每次我只好憋红着脸,窝着火把它扶正了,再把粘在上面的土拍拍干净,继续推着玩。奶奶唤我,我便把推车推了去。见到我在玩推车,奶奶笑着说:“又在玩啊,再玩它就不乐意进仓库门喽!”又朝我招招手:“来,帮奶奶干点活”。
“好嘞!”我兴奋地答应道。
奶奶正在挖菜,看她把锄头往菜根的位置上一插,一压,一提,一拔,就把菜连根挖出来了。“一、二、三、四……”奶奶挖一棵菜,我就殷勤地将它们整整齐齐排放在推车里,一类一类地分好,井井有条。奶奶看了,哈哈大笑,用手指着说:“菜场里卖的菜也不及你这个整齐呐!”我歪头一想,说得也对,便笑得直不起腰来。
看着奶奶如此娴熟的挖菜手法,我也迫不及待地想试试。我依葫芦画瓢,先把铲头插进土里,可是土壤似乎存心与我作对,硬是不让我插进去。我生气了,站起身来,脚用力往铲头上一踩,硬是让锄头插进去了。只要在把手处用力一压,锄头便会像跷跷板一样,把一棵菜乖乖地送上地面来。可是,我力气太小,压不动。我想到了一个笨办法:我一屁股往把手上一坐,对于锄头来说,这可是千斤顶啊!虽然屁股有点意见,但只要能达到目的,就忍着点吧!就这样,我也挖了许多菜。
真漂亮啊!推车里,一棵棵刚出土的菜碧绿碧绿的,菜根处还有一星半点的土,像是淘气的孩弄脏了脸。菜叶子,则干净多了,绿得逼你的眼。芹菜、韭菜、茼蒿、大蒜……一行行、一列列,似站岗的士兵,精神抖擞。
我跑回屋去,把奶奶的大围裙取出来,系在自己身上。宽宽的围裙穿在我小小的身上,显得松松垮垮的。套头上的圈套在臂膀上,系腰上的两根绳子因为太长,一直拖到了大腿。最好笑的是,围裙裙摆拖在地上,像穿反了的晚礼服,影响了我走路。我往镜子前一站,自己被自己逗乐了。
那么我到底要干什么呢?我自己也不知道。就像我家旁边河里的青蛙“呱、呱、呱”地叫,不知唱给谁听一样,它也不知道。就像田里的蝴蝶,从东飞到西,从南飞到北,到底飞往哪里去,它也不清楚。在奶奶家,一切都随心所欲,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我推着小车,穿着围裙,看着蝴蝶,听着蛙叫,再闻着家门口的栀子花香,内心是愉悦的。一个卖菜的菜农骑着车路过我家门口,我看看他,又看看推车里的菜,一个点子闪现了出来。奶奶在屋里。我清清嗓子,学着刚才的菜农,推着小推车,吆喝道:“卖菜喽,卖菜喽,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哟,刚刚出土的香甜可口的青菜!”
我漫无目的地在我家门前的空地上推着车转悠,奶奶以为是菜农,闻声出来,见到是我,忍着笑问:“芹菜多少钱一斤?”
“一百!”我狮子大开口。
奶奶吓了一跳,说:“这么贵呐,打个折?”
“嗯。”我思考一会儿,“打个五折,50元买不买?”
“哎哟,还是贵呀,买不起。”奶奶拿起一棵芹菜,用手掂量掂量,说,“不过这么好的菜,50元也值了。”说完,左手伸进口袋,假装摸索一会儿,掏出一堆空气,假模假样地递给我。我也用手去接,再仔细一张一张地清点一下,假装有个放钱的袋子,把奶奶给我的空气放进去。然后,在虚空的袋子里翻找一下,又假装从中拿出一张钞票,伸出手给奶奶,满脸笑容地说:“拿好。欢迎下次光临。”
奶奶说:“好好,你这个茼蒿怎么卖?”
我思考一会儿,用手指着茼蒿,说:“两——百!”
“啊?”奶奶眼睛都瞪圆了,“算了算了,我不买了,再见啊!”
“下次还来呀!”我冲着奶奶喊一声。奶奶抓着芹菜,一路憋着笑,走进屋内。
一只耳闻目睹了这一切的野猫蹿出来,带着我的快乐,带着奶奶的欢笑,一步三回头,蹦跳着奔向远方的田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