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早晨,天气微凉,坐在学校的食堂里,意兴阑珊地挑着餐盘里的饭,食不下咽的我脑海中渐渐幻化出三碗面——热气腾腾,绿葱点点,鲜香扑鼻……
第一碗面,是菜市旁一家老面馆的雪菜肉丝面。爸爸常牵着上幼儿园的我,上街买几斤肉烧面吃。面馆是一对本地夫妻开的,生意不错,常听见他们边忙活边用方言和顾客们聊着天。坐在店里,我常看着丈夫忙碌地端面、理桌、收钱,妻子动作娴熟地下面、烧菜、出锅。一碗刚出锅的雪菜肉丝面端上来了,爸爸拿出事先用热水消过毒的小碗和筷子,小心地为我盛好一碗。馋嘴的我只顾埋头吃着,爸爸含笑看着我,一边提醒着我“小心烫”,一边将肉丝都挑到我碗里。在冬天,早上吃上这样一碗面,会暖一整天。
第二碗面,是一碗普通的酱油拌面。上小学后我每天都得早起,早饭便由奶奶来负责。奶奶喜欢煮面给我吃,她说面好,易消化。于是,要么是夏日的早晨,奶奶在门外放下割来的草,抹着汗走进厨房;要么是冬日,天才蒙蒙亮时,奶奶按着太阳穴,步履蹒跚地走进厨房。等我下楼坐在桌边,总看见奶奶端着一碗面走出来——苍老的手上满是老茧和皱纹,黑黑的肤色与盛面的晶莹的白瓷碗相衬着,衬得那碗格外的白;碗里的面条,慵懒地趴在酱油里,暗香浮动中是缓缓升起的氤氲热气。“吃吧。”奶奶递过一双筷子,我抬头,无意中瞥见几缕银丝调皮地从奶奶的发缝里冒出来。
第三碗面,是妈妈的拿手好菜炸酱面。上初中之后,放学回家,总看见妈妈在厨房里忙活。“回来了?”妈妈把菜甩干,慈爱的目光落到我身上,“今天吃面。”我看着她动作娴熟地将青菜、茭白、豆干、香菇和猪肉切成丁,在面下锅之后,放入另一个锅里翻炒,加入豆瓣酱。待面出锅之后,把炒好的菜倒在面上,热气蒸腾,盛面的玻璃碗表面立刻渗出水珠,香味常常勾得外屋的弟弟也探进厨房来。妈妈放的菜以及各式各样的料几乎和面一样多,我们总笑她如果她开面馆肯定得亏到关门大吉。她站在桌边为我们盛着面,透着点点银光的发丝被汗浸湿,细瘦却有力的手将面夹到碗里,每人一碗之后,面所剩无几了。妈妈吃着一碗白饭,夹了一根面尝了,看着我们,眼里透着疼爱:“我吃过了,你们吃。”每周末放学回家,微凉的夜,一家人围在桌边吃这样一碗热腾腾的面,身子暖了,心也暖了。
对这三碗面,我一直记忆深刻,偶尔重温一下,感触更深。毕竟它们是曾经暖过我的面啊,当然,现在也是。这三碗面,谁都吃的到,可亲人对我的爱,却是独一无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