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若倦了,泪也干了,这份深情难舍难了,曾经拥有天荒地老…”沉润的歌声从深夜电台里流淌出,在静谧的空气里慢慢的飘舞游荡,勾出了那个在自己心湖深处沉淀多年的疯汉。
疯汉曾经与我生活在同一条街上,永远留着糙蓬的头发,钢丝般层层扭曲缠绕,交织丛生,而身上的褶皱里也总能翻腾出来新的灰垢。而如此脏乱落魄的人却是这里女人的消遣对象。记得最清的是几个女人用塑料袋拎着几个干净腼腆的包子,对他说:“唱那首你会唱的歌吧,包子给你吃。”
疯汉张了张嘴,双眼浑浊呆滞,木木的接过包子。女人环抱着胳膊,围着他,眼中闪烁着每晚八点档开播前的兴奋。疯汉扯开了浑厚嗓子,声音沉钝沙哑,歌声字字扣弦,句句揪心,千丝万缕的哀怨密密麻麻的相交织,笼住了人心,动不得,逃不了。一股凉风无端的从沉闷的空气里吹起,带着疯汉的老情歌,掠过枝头上薄命悲叫的知了,传向未知的远方。
疯汉的歌很快唱完,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手中的包子,又沉入了迷惘。面容凄婉女人们很快恢复了神色。她们得到了想要的表演心满意足地哧溜哧溜舔着冰棍,又寻新的调侃去了。临走前,一个女人还不忘甩下句:“痴子,为了个贱女人。”
我好奇的打听了疯汉的来历。原来他是老婆离家出走后无音讯才疯掉的,尚有家人,就住在隔壁街,他的家人也多次企图把他带回去,帮他重建一个的家。而疯汉却屡次如同逃离炼狱一样逃离,每逃出一次,眼神便更加痴离。他的家人最后一次把他粗暴的捆回去时,疯汉如同一只陷入境地受伤的野兽,嘶嚎震痛人们的耳膜,扎的人们内心生疼。整条街都为之战栗。人们说,他疯的没救了。
此后,疯汉终日在街上游荡,条条街口寻觅,乞盼着心爱的人儿。就像一个不肯忘却爱情而不喝孟婆汤的亡灵,唱着给远方人的情歌,形不灭,情不散。
我叹了口气不知该如何劝慰疯汉,只是屏着气小心的把自己的午饭递给了疯汉。疯汉灼热的目光盯着我,我慌忙的把头撇过去,不敢与其直视,又连忙摆摆手:“我不想听歌,饭和包子你快吃,要不会馊掉。”说完我便跑走了。只剩疯汉一人留在孤独的境地,任凭那往事在炽热的空气中翻腾。
后来,我再也不敢接近疯汉,在街上遇见便远远的绕走,但那道深情浓烈令人窒息的目光在心中始终挥之不去。
再后来,我搬走了。有时遇到老邻居,闲聊中有意无意的打听疯汉的近况。听说他依旧在游荡,深夜里久远而哀婉的情歌依旧会响起,像上帝的传颂者,行走在痴梦醒前的黎明,歌颂着那曾有过,但再也回不去的爱情。
世情薄,人情恶。疯汉啊,你痴痴地情歌,远方的爱人听见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