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着E调的清澈琴音,心中犹生酸楚。渐闻句句十六分的八度琶韵,略有惆怅的间奏悠悠叙述多少曾经。清冷的夜里,一首《菊花台》在我耳边一遍又一遍重复地播放着,其中的每一个旋律都重重颤动着我的内心最深处,翩飞的思绪任音韵承载,漂游于琴键上,仿佛望见朵朵秋菊盛放在萧瑟的凉风冷雨中,却又预见了终有一天的花败。
菊花,落红的主裁。
我的外婆很喜欢菊花。她住在宁波,一个小的镇甸里。尽管距离杭州不算太远,却很少有空去探望。
外婆对菊花情有独钟。在我很小的时候,外婆常抱着我,细心地带我去饲弄那阳台上的菊花。每一株,每一枝,都决不怠慢。外婆专注地弓着腰,把着盆儿,为所有花朵挑虫、施肥。一株株菊花仿佛是外婆的宝贝,倍加呵护。而年幼的我,就饶有兴致地望着满面慈祥的外婆。外婆架着刻满岁月痕迹的老花镜,迎着耀眼的日光,投影在斑驳的墙面上……
外婆虽然年老,却很喜欢流行音乐。也不知为何,外婆特别喜欢《菊花台》这首歌。或许是这首歌的歌词写得那么唯美,又或许是这首歌咏唱的菊花触动了外婆内心中最柔软的地方。每当外婆摆弄着那些菊花时,嘴里就会哼唱起菊花台的音律。但哀婉的《菊花台》在她哼来赫然没有了幽怨的情怀,却多了一份轻快。每一个音符似乎都在跳跃,伴随着外婆的一个个动作,在花间穿梭。
“菊花残,满地伤,你的笑容已泛黄。花落人断肠,我心事静静躺……”
外婆一边哼着歌,一边自得其乐地笑。外婆脸上的皱纹还是遮不住,暴露在寒风中。岁月无情地在外婆脸上留下一道道刻痕,浸黄了外婆白皙的脸颊。外婆老了。
想到这里,心被狠狠一揪。听着外婆变了调的歌声,又好像听出岁月的苍凉。
而现在外婆上了年纪,腿脚不太方便,家人也不再让她辛苦。外婆却还有很多的事需要忙:外甥女住校,周五回来要烧饭啊;孙女快小学毕业了,得常常问问呀;孙子在外地读书,要找工作啦……然而,在忙碌的间隙,外婆似乎对菊花仍有留恋。外婆时常在阳台前驻足回首,好像那一丛丛郁郁苍苍的菊花还在,然后微微一笑,拍拍脑袋:“唉,老糊涂啦!”生活中也处处有外婆的“小心计”:在糖圆子羹里放加倍的菊花,在茶里扔一小把菊花……似若那菊花,仍盛开在外婆的心里。
……略带沙哑的男中音依稀在耳边缥缈地唱:“北风乱,夜未央,你的影子剪不断,徒留我孤单在湖面成双……”乐律在手指的一阵飞奔中暂止。
深冬中的秋菊在晨风中残败,勾勒出一个又一个支离破碎的梦;而外婆的花不会,相信它可以在时间的流逝中绽放得更加灿烂,直到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