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如钩,独上西楼,寂寞深院里,唯有梧桐相伴。那剪不断的离愁,是跌为臣虏的苦楚,是错失江山的心酸,更是李从嘉散不去的梦魇。
他,是英俊潇洒的才子、是才华横溢的词人,也是落魄悲凉的亡国之君。彼时的南唐,夹缝生存于那个藩镇割据的时代,在纷乱的时局中幸得一方净土。七月七的出生日似乎早已注定了从嘉一生的不凡——刚满三月,祖父便君临天下、夺权得势。从嘉从贵族小公子摇身一变便成了帝王家的小王孙。作为家中的第六子,他无欲无求,只是在宫中吟诗作对、摆弄文墨,过得好不自在。谁又知,太子弘冀暴毙,王兄们早夭,皇位便传给了从嘉。
迷茫、慌张,又夹无限的快慰与惊喜,这个二十五岁的青年就这样懵懂地坐上了皇位。可惜他虽有满身才气,却没有治世之能,也没有居安思危的深谋远虑。“晚妆初了明肌雪,春殿嫔娥鱼贯列。”于是,为帝十五载,放纵十五年。这十五年的欢娱,还是在宋朝的卧榻之旁酣睡的。
十五年中,“笙箫吹断水云间,重按霓裳歌遍彻”,即使再惬意,也终究躲不开亡国的命运。“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一旦归为臣虏,沈腰潘鬓消磨。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国破家亡时,他不去为生灵涂炭的子民一哭,却依旧“垂泪对宫娥”,这样的帝王,焉能不败?
十五个春秋化作一帘幽梦,被现实撕成无数片心酸。作为亡国之君,他被封为违命侯,过着寒酸的生活;作为一个丈夫,他眼睁睁看着小周后被玷污,却也只能不发一言,独咽自己才能明白的痛楚。“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不过两年的折磨,青丝拢成白发,愁绪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那个寒风不断的小院,记下了从嘉被屈辱逼出的悲愤,只是“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那是从嘉一生的厄梦。车水马龙,多少恨藏于梦魂中。当千里江山已尽,满城飞絮,闲梦中的南国,是清秋还是芳春?梦中重归故国,那是胭脂留人醉、香屑情味切,而谁又曾知。当梦散去,留下帘外潺潺细雨和不耐寒的罗衾,从嘉又怎可忍下泪来。凭栏独酌,思那无限江山。“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一杯牵机酒,一夕乞巧月。叹不尽南国好,愁不尽南国泪,忆不尽南国梦。从嘉这一倒,便走完了这一遭,便也梦了一场,那梦中尽是无限江山无限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