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秋风憔悴了一树忧伤的日子里,我回到了小镇。
故乡是游子最后的牵挂,是不能割断的脐带!就像飞蓬的根,浮萍的茎。
记忆的原色中,小镇是宁静的蓝色。
冬日午后,太阳正暖、枇杷花香正浓的时候,阿公阿婆们拎着小木凳子团坐在向阳的墙下,浑身裹得严严实实的,两只手藏在深深的袖套里,头上戴着毛线织的帽子,在太阳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记忆的底色里,小镇是闲适的格调。
小镇中心有条街曾做早市,路中段有一个小茶店,简陋得连店名都被时间忘却了,只需一元钱,就可在店中寻一个去处,一壶清茶,坐着慢慢品味人生的悠闲,颇有“心远地自偏”的韵味。
茶客主要是小镇上的老人及附近的菜农。夏日清晨四五点光景,他们便已骑着“吱扭”“吱扭”的三轮车来到早市,先到的人会找个马路牙子停好车,铺上特地准备的鱼鳞袋,码上用稻草绳捆着的豆角儿、小青菜和嫩黄瓜等,要上一壶茶坐在菜摊旁享受这清闲的时光。
老人们双手捧着小茶杯,小口小口地嘬着琥珀色的茶水,在蒸腾的袅袅水汽里,舒展舒展筋骨,涤荡岁月的愁肠。
我一回到小镇就呆了。我看得见当初的小桥,但看不见曾经的伞影;我找得到曾经的墙角,但找不到当初的老人。小茶店的门紧闭着,曾经的古檐深巷变成了棋牌室和足浴广场,夜市的规模扩大了一倍,到处是皮鞋和成衣的摊位,男男女女顶着受尽折磨的发型在午夜游荡,高分贝扩音器声嘶力竭地狂吼,在浮躁的空气中几近窒息。
喧嚣淹没了宁静,浮躁架空了闲适,一切镌刻我回忆的所在都被埋在了水泥和柏油路下。
我低徊在长廊里,注视着浮幻的波光,倾听着大运河的喘息,空中仿佛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我回家了,但也失去了往日的故乡。
日暮乡关,我成了失根的秋蓬,逐浪的浮萍。我坐上返程的客车,我知道,我将一直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