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有一节课,在铃声还没响起时班里早已鸦雀无声;总是有一节课,在上课期间没有一个人敢放松一丝一毫;总是有一节课,在下课后会引起全班的讨论。
这节课,便是写字课。这位老师,便是“驰名全校”的“何老头”。
何老头的古板,所有人都知道。他总是要求所有人在桌上平摊一个本,将尺子压在第六条线上,一支笔放在本的正前方。他始终看不惯坐姿不正的人,总是要用他那中气十足的声音“指点”一番。上他的课喝水,纯粹是让自己受罪,他一定会在学生“肇事”三秒之内打开他的大喇叭,用他那高超的“咬文嚼字”的技术狠狠地数落一遍。
他酷爱讲故事,从历史典籍到《聊斋志异》,他都读得通透。他讲得全神贯注,苍老的双眼此时透着兴奋,嘴唇上的几缕胡须随着他的讲话一颤一颤,可面部还是毫无表情,永远都是那么严厉。这时倘若有人坐不住了,手不自觉地摆上了桌,他便立刻投来一个“肃杀”的目光,让那个人不禁打个寒颤,再也不敢动一点点。而他,又似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重新投入讲故事中。
他的最后一节课,和往日一样,迈着雷厉风行的步子进了班,站在讲台上,使劲一拍桌子,大吼一声:“上课!”每个人都乖乖站起来,一切流程结束,他捧起了那本泛黄的《聊斋》,专心地为我们讲起了故事,他还是毫无表情,还是声如洪钟,可他的鼻子,却意外的红了。随着下课铃声的响起,他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那本旧得已经看不清封面的书上。他哽咽着,喊了声“下课”,却始终喊不出“同学们再见。”只是微微张张嘴,便无言地离开了。
之后,学校里再也没有了他的身影,没有了他的吼声。我们问了一圈,才知道,他退休了,而我们的课,是他的最后一节课。
语文老师后来说到他,面容惋惜:“他们一家曾是那么有才华,只怪那十年……后来,他做了老师,把教书育人当做了一个使命,神圣的使命。他这四十年,始终未变……”我突然意识到,他的古板是多么珍贵。
或许他现在每天悠闲地捧着那些他翻烂的书,再一次品读文化的美;或许他在怀念这四十年来他教过的学生们,最年长的可能已经在享受弄孙之乐,最幼的还在拼搏。他的古板,陪伴了多少人。
语文老师笑着叫他“老愤青”;班主任一脸严肃地说他是:“最可怕的老师”;我们私下调皮地叫他“何老头”,模仿他的样子和行为……
他是我见过的最古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