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江南长大,那守候在季节里如水般的温柔,抚平了山川,平静了水面。潜移默化中,也造就了江南的才俊。在这微薄的渐染中,我也似乎消融了。一切的一切,全都酝酿在如水的江南中,融合在渐渐相融的和谐中。
山水似乎是江南的代名词,山清水秀,格外清新淡雅,墨绿的峰,澄敞的河,无需装裱,就是一幅独一无二的画卷。不需鸟语与虫鸣,青山绿水就是一篇洋溢着声与色的佳作。相形之下,北国的山水则少了那么一份渐渐的秀美,江南的山是一道凝固的波痕,没有千仞之巅的雄伟与挺拔,也少了一缕棱角的分明。连绵起伏的山峦波浪般地浮动,温柔而不失灵动。如果说江南的山是性别的,那么我相信那一定是九天仙女下凡的杰作,将那一份上天的神秀降临于此。江南的水是一座座流动的山,虽没有磅薄的气势,也没有九曲回肠的大气,单是那一汪脉脉映月之长流,就足以让任何人顿生怜惜。山似水,水如山,相形相衬,将天地间最具反差的事物也渐渐地融合在一起,和谐而不失韵味,成就了举目共睹的山水渐之美。
而中国画则更能体现这种相濡以沫的渐之和谐,也正是山水给予人们的那份渐之美的才华才造就了画之深远意境。淡浓有致,求意境而疏写实,两滴黛墨道出山水之色,一杆青竹绘尽人间之景。一切景语情语,山水虫鱼,宣纸一张全道破。渐渐地,山水万物融在黛青之中。或许这一切都源承于道家思想,人与自然就如太极八褂一般渐渐融合,转化,画亦如此。黑与白在渐渐中转化和融合,相辅相成。中国画确实少了西洋作品的一份逼真与实际,但那种渐之神韵,渐之意境却是西洋画无法逾越的高度。
画固然有着渐之色韵,而四季恐怕是江南最具渐变的杰作。跳过绿春悲秋忍冬和来年更加青绿的夏。我们似乎在沿着一经往上坡爬,然后往下走。虽然说是坡,但是人们在画中游时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坡度。待到站在季节尽头回眸时,才发现年轮又击起了一层波浪,然后涤荡开来,无声无息。纵使路旁的草在长在盛在衰,花在绽在开在凋零,终不会引起路人的察觉。最令人迷惘的往往是季节的尽头和开始,维系着世界的仿佛不是时间,而是悄无声息的蜗行的脚步。蜗牛行走在绿叶间尚能留下斑驳的足迹,而江南是永远不会给大意者留下悔恨的跫音的,而是让渐渐的一切来终结他们,虽然残酷却给人留下了美好的回忆。
江南的人们当然是最为留心的,因为这山这水,这画这季节,这渐渐容不得半点大意和懈怠,否则就只能迷失在渐之迷宫中,找不到起点,也不知道归途。只能的反复地跳着前世的探戈,不知道这半步跳错了多少,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存在。
当潮水涌上年代久远的堤岸,这个春天再续上一个春天,你是否仍在……
当大雨卷烈日当头村落,这个夏天淹没了下一个夏天,你应该不会……
当金风玉露人间相逢,这个秋天连结了上一个秋天,你或许还在……
当残冰暮雪枝头重现,这个冬天消融了下一个冬天,你又将怎样……
隐隐约约,渐渐笼上了迷雾,顿时山也暮,水也暮,情无数。一念之隔让沉默在罅隙里大鸣大放,反复看斑驳的呼唤,你不问季节的困惑,却让卑微的渐渐终结,多了一份感动,却迷失了自我。伴随着这份动人的渐渐,多少烟雨和楼台,都已随风而去。
渐之微妙,虽给人们太多的回忆和遐想,潜移默化中我们也失去了许多。让我们在这微妙的渐渐中去体验,去感受,坚守心灵的一个平台,不被这微默的变化所迷惑。
坐观花谢花开,斗转星移,沧海成桑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