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那年初春冷风凛冽、寒气逼人。我不听爸爸的劝阻,执意要和小伙伴儿去河边玩。儿时体弱多病的我,一来二去就感染了风寒,咳嗽得厉害!生病期间吃了好多西药,打了好几次针都不见好。眼看快要到暮春了,可这咳嗽就是不好,这可把妈妈急坏了。她发现西药疗效不好,又听邻居张婶说住在村头的邱老中医可以治我这咳嗽。但是张婶说这个老头脾气古怪得很,不见得会给我治病,但她还是让爸爸带我去碰碰运气。
第一次见邱爷爷是在他家的院子里,是爸爸带我去的。记得刚到他家门口,映入眼帘的是家门上垂吊着的爬山虎,仿佛是翠绿色的帘子为复古式的木门增添了一番春意盎然。一缕夕阳洒在叶子和门上一切都变成了金黄色,整个大门变成了金碧辉煌宫殿门。我揪着爸爸的衣襟步入了这宫殿,忽然被一股清香淡雅的花香抓住了嗅觉。顺着花香,我看见满院子的白梨花正在盛开,如一个个身穿白色婚纱的新娘在轻风中摇曳着婀娜多姿的舞步。接着瞧见一个被花花草草包围的老人,正躺在一个古老的木制躺椅上酣睡。躺椅嘎吱嘎吱地作响,像一个迟暮的老人在呻吟。一阵微风吹拂过,下起了满天的梨花雨,一片、两片、三片,落在老人的脸上身上,落在地上,却不见他醒来。倾刻间,院子里白茫茫的一片。爸爸小声知会我,示意不要吵闹。但天生顽皮的我,丢开爸爸衣襟便捧起一捧梨花玩了起来。
这时,老人缓缓地睁开眼睛,像枯树皮一般干瘪的嘴唇蠕动了几下,伸了伸老腰,拄着拐杖站了起来。老人大概猜到了我们的来意,因为从进门到现在我都咳了好几声了。老人一瘸一拐地走进屋里,挥手示意让爸爸和我跟他进屋。进屋后,老人让我坐在椅子上,随手架起了挂在脖子上的老花镜,让我张大嘴巴吐出舌头,他瞧了瞧之后放下了老花镜。又让我伸出手腕,他伸手要给我把脉时我瞧见了他的那双手饱经沧桑、粗糙干裂。之后我又仔细地瞧了瞧他的脸,脸上有着沟壑般折皱深陷的皱纹,但那双眼睛却炯炯有神。两鬓虽已爬满银丝,可精气神儿却一点也不比年轻人差。一袭黑色中山装,穿在他身没有一点儿褶皱。
不一会儿,老人说:“好了”,然后他便给我抓了六服药,并嘱咐爸爸,这药苦,煎药前可以用蜂蜜做药引。当我和爸爸正准备走的时候,老人叫住了我们,给爸爸塞了一包干梨片,说这个泡水可以止咳,让孩子多喝点。爸爸听到这很感动,刚要感谢老人,老人挥挥手说:“客套话就不要说了,要感谢的话以后逢年过节带这孩子多来看看我,我挺喜欢这孩子。”果真那几服药喝完我的感冒就好了。从那以后每年逢年过节爸爸都会带我去邱爷爷家,每次离开时他都会送我一大包干梨片。
爸爸告诉我,邱爷爷年轻那会儿本来是要去当兵的,要知道那时候被选去当兵在一个村里是多么光荣的事。可就在要入伍的前一星期,邱爷爷在帮别人盖房子时不小心从梁上掉下来摔断了腿。本来他也是一个英俊挺拔的帅小伙也是有一个对象的,那对象还说等邱爷爷当兵回来后就和他结婚呢。可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医生说他的腿伤再也不会好了之后就全都破灭了。打那以后他再也没有找过对象,很多人介绍给他邻村的姑娘时,他也以不耽误人家姑娘为由,给拒绝了。所以邱爷爷一直是一个人生活的,后来邱爷爷就自学成才当了一个中医。很多人都说邱爷爷脾气古怪,其实不然,他在我心中是世界上最慈祥的老人了。
若干年过去了,但那件事、那一幕,始终让我记忆犹新。上了高中,我就很少有时间去看邱爷爷了。他总对我说:“没事,学习才是最重要的,等你考上大学,比什么都好。”我后来才知道,其实那时他已经病得很严重了。就在我高考前三天,邱爷爷去世了,他永远永远的离开我了。妈妈告诉我,在他弥留之际还在念叨着我,可他不让爸妈告诉我。他说:“高考是孩子一生中最重要的事,不能让她分心,只要孩子考个好成绩,到时候在我坟头告诉我就好了。我这一辈子无儿无女见你家丫头调皮捣蛋一直很喜欢,就一直把她当我亲孙女对待。我那还有好多干梨片,都是给孩子的,她初春容易感冒,记得多喝它泡的水”说完之后他就安心的走了,这些都是后来爸爸告诉我的。从那以后我知道,世上再无邱爷爷,无人疼我王婷婷。
那年梨花开得好美,此生却再也没有机会看到那样洁白的梨花了。爷爷,我一切都好,愿你天堂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