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缥缈的东西本看不见,自然更谈不上追寻。比如风,它吹起落叶,你发现它时便已结束。安妮宝贝说,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捕捉的风,手里注定一无所有。可作为一名捕风者,我心中却充盈着风带来的话语。风不能追寻,但可以倾听。
我喜欢奔跑,奔跑的时候总能听见风说话。当我开始奔跑,风在身边产生滑翔的速度感,刮在脸上,凛冽刺痛,仿佛一朵膨胀的要绽放的花。有时,我只顾向前奔跑,风总用带着芳香的话语提醒我:放慢脚步,欣赏路旁花开花落的美景,错过将不再拥有。有时,我流连于安逸的怀抱,驻足不前,冷风便不经意袭来,呵斥我从中清醒,警告我:不向前便只会在安乐中灭亡而不知。奔跑时,人和物都化为一帧帧图像飞速倒退,转瞬即逝,风中又有苍凉的声音告诉你:所有的得到终将逝去,所有的名利不过是浮云一场在风中支离破碎。只有抓住此刻,把握当下才是生命闪耀之际。奔跑时,风会告诉你方向;奔跑时,风会提醒你幸福和美好。
我热爱田野,立足广袤土地时听风吹稻花的声音。在田间小路上,总与柔风不期而遇。它好似一位母亲,轻吟着爱的歌谣,抚摸着茁茁的稻子。它款款地走来,掀着一阵阵稻浪,空气中弥漫着成熟的气息。风呼唤着丰收的到来,偶然回想,在雨后的田野里漫步。夹杂着泥土特有的气息。风带着久违的故土的气息,让久未归家的我微微湿了眼眶。风用那柔肠百转的语调牵引着在外的游子。它带着母亲的温暖呼唤游子的乳名,让多少人在无人的夜里暗自垂泪;它带着儿女的思念叫着“爸爸”“妈妈”,让多少人在梦里都魂牵梦萦。在田野上,风冠以故乡之名向城市逃窜的游民呼唤。浸渍了无数汗水的田野上,风诉说着多少人挥之不去的乡愁。
我沉迷行走,沉迷于一个人听风说话。我走过森林,走在松软铺满落叶的腐殖土上,抚摸着粗糙的树干,听见阵阵林涛,听见风讲诉着隐秘的树的心事;我走过前朝的皇宫,金碧辉煌的大殿只积留尘灰,斑驳的红砖墙上点点青苔,我听见风穿堂而来,在空落落的城墙里述说一个王朝的伟大与破败,述说化为烟尘的往事经年;我走过古朴的小镇,青石板铺就的道路已被风雨噬出几处孔隙,白墙灰瓦的老房子独自肃立。我听见风透过弄堂小巷,门前屋后到我面前,吟诵着消逝了的达达的马蹄,低叹着丁香般的姑娘。
我听见风传来海哭的声音,我听见风带来远方战火依然存在的消息。我听见春风唤醒沉睡的山谷,带来生的奥秘。我听见冬风踏着厚实的白雪,陈述死的印迹。我听见静默的风,我听见咆哮的风。我听见自由,我听见拼搏……
我喜欢一个人走在黑夜,大风呼啸,自己迎风而上,听不到呼吸,但一路有风相伴。捕风者不仅追着风,而且听见风。一无所有的只是物质,内心却被风语充盈。如果你置于茫茫人世间,请静下心来,和我一起且听风吟!
风,还在吹;听,它在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