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翻开《皮囊》,记忆在脑海里重现。
我依然记得那是几年前的端午节。
由于突发的高烧,我来到了这个空荡的地方,只剩下几个值班的护士和医生。
母亲领着我到医生前,经过一番检查,出了医检报告,母亲发颤的嘴唇终于松了口气,付钱买了药,牵着我到输液的地方。
我记得那是一条长长的走廊,铺着白净的瓷砖,厚重的脚步踏上去,会听到刺耳的回声。我与母亲的脚步声,层层叠叠,在走廊里来回走动。冰冷的灯光映在上面,显得它更遥远,更宽阔了。
经过每间病房,我都会想到《皮囊》中的那句话:“疾病在不同的地方找到了他们,即使他们当时身处不同的地方,统一把他们赶到这么一个地方圈养。”这句话,确实触动人心。母亲会加快步伐,她希望,我不会出现在那。
走廊很长,很深。“意识在这躯壳中爬进的一点点距离,发生的一点点小障碍,他们都能感觉到:在这里,他们第一次像尊重自己的情感和灵魂一样,那么尊重自己的肉身。”我想,来这的人,也只有这样最本质的共同点。
长途跋涉。
我终于坐在冰冷的椅子上,凭着微弱的嗅觉,深吸一口气,依旧能闻到浓重的药味。
护士推着装满瓶瓶罐罐的小车,为我输液。
时间的长河仿佛冻结了,就如书中的那句话“我厌恶这种感觉,就像你按照自己的记忆走一条印象中很平坦的路,然后突然哪里凹陷了,一踩空,心直直往下坠。”
那只手因不能动而感到麻木。
我咽了口似乎带着药味的开水,才得以让自己温暖一些。
我看着握着我的手的母亲,她的手其实比我的还要冰。
我抬头望着一滴一滴落下的药水,越来越慢。都说光阴似箭,这一刻,它终于慢了下来。
“我很想看一看今晚的月亮,”我嘟哝道。
她一惊,后又缓过神来,起身去拉开灰暗的窗帘。暗淡的夜拉开了帷幕,几点灯光照着晚归的人们。那一轮明月,依旧水灵灵地挂在天上,对这所医院洒满月光。这种景色如书中的烟花一般灿烂。
我的内心,释然了。
直到今天,再次翻开《皮囊》,看到《重症病房里的圣诞节》这一章回,作者蔡崇达的父亲因为疾病抵达了这个叫做重症病房的地方。几天后的手术,让全家人都陷入了沉默。但父亲十分想念春节,想看烟花。
签完手术同意书后,大家都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我依然清晰地记得他们看到烟花后的喜悦:“这个时候,突然从楼下冲上一缕游走的光线,擦着混浊的夜色,往上一直攀爬攀爬,爬到接近这层楼的高度,一下子散开,变成五颜六色的光——是烟花。”那种好像真的回到家乡的感觉,再熟悉不过的画面和声音,不管手术是否成功,能看到这么美好的画面,这一生也就足够了。“我一个人默默搭着电梯,走到楼下。燃放烟花的痕迹还在那,灰灰的像一层淡淡的纱。”
从书中到现在,虽没有那么温暖的氛围,但也正是因此,它变得最为特殊。
也正是像书中所说:“我知道过不了几天,风一吹,沙子一埋,这痕迹也会不见的。一切轻薄得,好像从来没发生过。”是的,也许一眨眼就忘了呢。
那书与我,共同拥有的,只是在这一刻同时懂得像尊重自己的情感和灵魂一样,那么尊重自己的肉身,同时向往回味那一种习以为常的美好。
那书与我,在此刻又进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