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奶奶总是坐在枫树叶下的藤椅上,看着远处。
从前家住在六楼,小区里楼与楼之间有一块空地,里面是居民们自己种的东西,虽说不是那么规整,但是却别有一番风味,那一块是五楼的阿姨种的韭菜,这一棵是一楼老爷爷种下的一棵小树。在空地的一个角落上,种着一棵枫树。
那是二楼的老奶奶种的,那棵枫树不高,斜侧着身子,把它身下的那块地方遮成了一片阴凉。春天的时侯,枫树上满树的绿叶,嫩绿嫩绿的,仿佛要和刚刚“遥看近却无”的青草比一比,随着时间的缓缓流逝,枫树上的绿慢慢变黄变红了,似乎失去了与凡庸的春天争奇的兴趣。过了一夏,那枫叶便像是被太阳晒熟了,红彤彤的和阳光相衬。
不过,像是少了什么。对了,树下还有一个坐在藤椅上的老奶奶。
每天早上上学的时侯,我就能看见老奶奶坐在那里,看着远处。每天走过她的枫树,都要与她道声早安,回答我的是一声年老的吴侬软语,虽已年过七旬,但还是能从言语中听出对生活的热爱。
从我认识她起,她就是一个人住。奶奶的腿脚不方便,右边的那条腿是往外斜的,不能正常的弯曲。所以,也不是经常出去走动。有时,我会帮她把水壶拿到二楼,她也会把她自己吃的老婆饼拿给我吃。她也没有那么寂寞。
总有一群小区里的爷爷奶奶围在枫树旁陪她聊聊天,有一次放学回家,竟还听见爷爷奶奶们畅谈着国家形势,我停步听了一会儿,看见坐在藤椅上的老奶奶唾沫飞溅,讲着中国与美国的关系形势。我暗中笑了笑,竟也不觉在那儿站了许久。奶奶发现了我,说“小囡,你站在那里干嘛呢?”我偏着头笑了笑,她转头和邻居们说:“这个小囡囡可乖了,每天都和我打招呼,还帮我拎水。”就像我是她真正的孙女一样。
又一次放学回家,我正纳闷,为什么枫树下空无一人,却在楼道里看见一个中年妇女正扶着老奶奶上楼,我猜测这应该是老奶奶的女儿吧。因为我在老奶奶的眉宇之间第一次看到这么释然的笑。从前她的笑容中总藏着一份忧伤,无奈,只是藏得很深,不易察觉,我终于知道,老奶奶在看向远方的时侯,在想看谁。老奶奶看见了我,对我笑笑,岁月在她脸上刻下的痕迹全部暴露了出来,又看向那个妇女:“那个小囡囡可乖了,每天都和我打招呼,还帮我拎水,你看,她背着书包的样子,多像小时侯的你啊!”
几天后,那个妇女走了,我又看见奶奶坐在藤椅上,看着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