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我仍然清晰记得,那天父亲脖子上暴起的青筋。
父亲今年45岁了,总喜欢穿一件黑色的T桖衫;发型中间高,四周低,像极了亚洲的地势起伏;那密集的抬头纹下,是我们家族遗传的小眼睛。虎父无犬子,父亲和我除了身材上的差异,其他地方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父亲在我的印象中是平易近人的,我们一起打球,一起做饭,一起打游戏。我本以为十分了解他,可直到那一天,我才发觉,父亲并非我印象中那般亲切,平静。
那天,我和一个同学闹了别扭。原本没多大的事,他却把他的父母叫到学校来,不分青红皂白地骂了我,全是那种低劣,粗鄙的方言。我从小生活在一个老人较多的小巷中,大家都是虹桥人,听的多了,自然就懂了。父亲经常告诉我,不要学这种脏话,要做一个懂礼貌,有文明的人。
泪水忍不住流了出来,那对家长见我哭了,也不知所措,站在那里。老师把他们打发走了。
下午放学,照例是父亲来接我。我早早的收拾好书包,站在传达室门口,望着拥挤的马路,想起所受的委屈,想哭又哭不出来,低着头。不知何时,父亲已经来了,他看出了我的内心,一句话也不说,像个兄弟一样搭着我的肩,默默往车旁走。这时,几个同学走了过来,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叔叔好!哲良今天被同学欺负了呢。”
“谁欺负我儿子了?”父亲转过头了,脸上有了怒色。
“就是那个坐在哲良边上的男生,他还把家长叫过来了呢。”说完,他们一溜烟地跑开了。
我来不急解释,父亲已转身向教学楼跑去,飞奔着上了四楼。我跟了过去,但不敢上楼。我从未见过父亲如此愤怒的模样,不知他有什么恐怖的举动。只记得,也永远记得,他下楼时脖子上暴起的青筋和脱空而出的方言。我吓到了。
那一年,父亲常常出去接单,运货,却要在四点之前赶到学校接我;那一年,姐姐初三,将要面临中考,每天通校,由父亲接送,每次回来已是深夜;那一年,爷爷生病住院,父亲频繁前往乐清为爷爷买药……他的脾气开始暴躁,不在那般亲切了……
从前那个陪我玩耍的父亲;从前那个和我熬夜看球赛的父亲;从前那个动不动买上几斤羊肉,买来几箱啤酒,和朋友在家中聊天聊地聊一切的父亲……从前的父亲,去了哪里?
我深知他的劳累,他却总是表现轻松自在,还会给我买好吃的,还会陪我玩。可是父亲,您装出的轻松,只会加重我的痛苦。
如今,我也是一名初中生了,父亲更加劳累,却总是冲我挥挥手:“走,打球去!”
父爱如山又如水。我爱您,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