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花开又一季,台下风雨几时起,凭谁问,花解语,笑春风,数传奇。”
记得我儿时在家乡生活时,有一个规模不大的戏班子。
那时的戏曲早已无明清时的盛行了,老百姓也只是把它当做再寻常不过的消遣娱乐。
戏班里为首的花旦名叫容娘,真名早已无处考证,长相极是秀美,年龄也不是很大,黄鹂般的软嗓,仿佛注定为戏而生。
妇女们仿佛对戏子有着偏见。总是警告孩子莫与戏子来往太深。我问祖母为何,她总是摇摇头,道“戏是融进他们血液里的,会把生活也当戏来看待。”
我自然是不懂她说的话的,家中管束不严,我便常常去戏班逛逛,拉弦的老师父磨拭着自己的京胡,对我略略点头示意。武生与刀马旦在台后舞蹈练枪,十分热闹。我前去找容娘,她端坐在锦凳上,一笔又一笔的描眉,给自己画上粉墨戏妆,她的头面是点翠的,据说是用翠鸟的尾羽制成,很是珍贵。
小城的戏便在节日如水的月色中拉开了帷幕,戏台下坐了许多观众,都是手捧瓜子与点心,心思浑然不在戏上,家长里短,热热闹闹地聊着。
我总是坐在最靠近戏台的位置,随着细密的锣鼓声,云锣声响起,容娘便轻移莲步上台,谨然有致,步子不出丝毫差错,大小云手翻飞,水袖轻舞,唱腔优雅甜润,像是一捧水,伸手就能掬了去。
我那时年纪尚小,不大能知道那是哪个角色,只依稀记得几句唱词。
“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
那应当是《贵妃醉酒》吧,艳绝的红颜,在最灿烂的年华逝去。
后来,小城里的人不再听戏,他们觉得这再寻常不过的,不需要了。
戏班子似乎要去远方,临了,容娘想再唱一曲,她说,戏不寻常,这是流在她骨子里的血液,她今生无法舍弃的命。
在低扬的琴中,在高亢的胡中,在清脆的云锣声中,盛世的繁华,终究是落了幕。
容娘离开了这座城,大山挡住了戏班子的身影。
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
戏中繁华,戏腔婉转,眉眼盈盈,锦瑟年华,尽前世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