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幻的霓虹灯迷失了夜色,发烧的残月,贴在楼群上方破损的天空上。
斜依窗前,童年的风捎来烤番薯的幽香。
放学后,夕阳唆使秋日的风,戏弄着我们软塌塌的鬓发。三五同学把书包挂在田头的树杈上,七手八脚,拔去薯秧,扒开土皮,掘出番薯。被不小心挖破的番薯,会流出很多白白的浓浓的汁液,粘在手上,很难洗净。最天然的吃法,跑到溪边借一波清流,洗净后抱着啃:啃出田野的风情,啃出年少的轻狂。还有一种田园式吃法,在田埂上挖一小坑,周围用土坷垃围成一圈,一个简易的小土灶就制成了。再到四周撅些干柴,将火点燃后直接将番薯扔进火里,看着忽闪忽闪的篝火,听着噼噼啵啵的柴声,悠悠地就能嗅到香甜的薯香了。
时间在忙碌和等待里流过了,可单纯和快乐却缠绕在秋的番薯藤上。火焰慢慢悠悠地燃着,年少的心也随着青烟慢慢升腾,任由岁月的风,飘向生命的深处。
现在想来,那时吃番薯的模样还真有些山野土著的,不似现代都市人:伸出用洗手液洗了无数次的手捏着番薯一头,翘起兰花指一点点地揭皮,嘴里不停地“哎呦呦,烫死我了”地嚷。顾不得烫手,也顾不得外面那层炭灰,只是简单地剥皮后,便开始享受这大自然的馈赠了,还边吃边嘲笑小伙伴脸上的黑炭。
“烤番薯,烤番薯!”我循着叫卖声,嗅着薯香,下楼来到街道上卖番薯的小车旁。炉中红红的炭火燃烧着野林的渴望,师傅把番薯一一靠在炉壁上,不时地翻动着,时而还夹出来敲一敲,直到通体泛黄,酥软飘香。我买上几个,只是想再细细品尝那份番薯的美味,品味那附着了炭灰的童真,体会那只可意会难以言传的温软。但只觉得太细腻太甜糯,味蕾之中似乎再也找不到儿时熟悉的味道了。
我怅然伫望着夜色中戴墨镜的行人,天气并不热却穿着风衣的过客,还有一边夸张地甩动戴着劳力士手表的手臂的路人。想起那些开着私家车上班,而后办会员卡到健身房健身的都市白领;那些到高档酒店狂吃一通,而后高叫“我要减肥”的都市丽人……
不久前,我看到书上介绍一种生活态度——童真主义。简单的生活,质朴的做人,不追求花样,不追求浮华,一切从简。忽然明白,番薯或许也追求着童真主义。单纯的绿叶,简明的藤蔓,简单的外形:圆头圆脑,看上去憨厚笨拙的。作为一种美食,蒸、煮、烤皆可,十分简单。
我们应该去种植至少一季的番薯,松土,除草,翻秧,观察,亲近那些大地孕育出的精灵,那些外表粗糙,内心清净的番薯。红红的番薯是大地的赤子,是修行旷野得道的赤心。
也许在拥挤繁忙的现代都市里,没有了那么一片宁静的土地,可以用来种植番薯了吧?夜里,我梦见我赤着脚在旷野里奔跑。捕捉田野的风透过发丝的颤动,寻追秋雨滚过脸颊的酥麻,品味软泥钻过脚趾的润滑……
雁点长空,啼破春梦,呼唤简单质朴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