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翻开日历新的一页,桂花便开始播着香了,秋雨过后,光风霁月,空气清新,我背着书包,摇摇晃晃哼着小曲,漫无目的地走着,忽然我的脚步好像被什么绊住了,是什么呢?前方,一条逼仄的小巷里,飘出一阵悠扬的琴声。
我走到巷子口,在桂花树下,探出脑袋,向里看,一个年轻的男人,约莫二十岁,他笔直的站着,腰板儿挺得很直,穿着一件西装,黑色的西装,西装很平整,我走进巷子,离他近了些,也稍微看的清晰了点,他的头发很长,所以他在后边,扎了个辫子,这时他的肩膀上架着一把小提琴,双目紧闭,脑袋跟着琴音一阵一阵地摆动,那条辫子也在琴音中晃悠,他的脑门上冒出一层层细汗,我再向下打量,突然,咽了一口唾沫,向后移了一步,他两条笔直的裤管下面,却只有一只皮鞋,就是皮鞋在他的右脚上,这时,一阵秋风吹来,在左边的裤腿像一面黑色的旗帜凌空飘起,他站在一家店铺的门口,这家店连个门牌都没有,只是在门楣上,用红纸写着”小提琴招生”几个字。那房间里放着条凳,一张条凳上坐两个孩子,一屋子孩子都在用好奇的眼光看着这个独腿的人,我盯着他的脸,眯着眼,思绪被拉到了大约五六年以前。
那天我在公交站台等车,腋下夹着两本书,这是我一个月前从图书馆借的,数着日子也该还了,我不经意间瞄到了遮雨棚下,坐着一个独腿的大男孩,他应该比我大上五六岁,此刻正摆弄着手里的小提琴,他蓬头垢面,身上的衣服几乎是用补丁缝出来的,他的膝盖上还有两块泥土渍,他的脚前摆着一个搪瓷缸,我走到他跟前,他也没有注意到,只是专注的摆弄着他的小提琴,一会儿,他露出满意的神色,把小提琴架在肩膀上,或许有些沉,他的肩膀被压得向下一颤,咬咬牙又挺了起来,随后他便开始了他的演奏,琴声断断续续,并且有很大一部分是不在调上,但我还是听出来了,这是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他整个人都沉醉在这音乐中,我没有去理他,这是种什么感觉呢?或许是轻视吧。现在想来,他的琴声中好像真的蕴含着希望,蕴含着坚强。
命运收走了他的一条腿,他却用双手开辟了另一条生存的路。
没错,当年那个大男孩正站在我面前,他用他悠扬的琴声,那挺直的腰板儿,向世人诉说他的尊严和坚强。
桂花落了又开,开了又落,我和他又一次不期而遇,这一次我对他只有尊敬,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