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写本上的分数压得我喘不过气来,默默闭上眼睛,怔怔地坐在椅上,周遭再怎么吵闹都与我无关。说得好听一点,我这便是所谓远离了尘世的喧嚣,心无杂念地想着一个比天还大的问题:八百个词语什么时候能写完?可还没等我泣极而喜,又一个问题出现了:妈妈那边怎么交待?错了十多二十多个词语,总共就写了六十个。我这样一想,眼眶里溢出了眼泪,那是一种夹杂了害怕和后悔的泪。但我知道那眼泪里没有愧疚,我从未想过妈妈为我付出了多少,而我这不成比的回报是怎样,说白了,我像是一匹孤独的白眼狼。
事实总是要面对的,就像梨树总是要结果一样,只是梨是甜的,抄写是苦的。妈妈来接我,我没敢告诉她实情,只是眼睛不自觉地向左瞧,手上摩挲着笔,对她道:“今天我们要抄写,你不用等我,先回去了吧。”妈妈似乎察觉到我的小动作,什么也没说,退出了教室。
就在她刚走到楼道口时,我从凳子上蹦了起来,到后门朝她远去的方向大喊:“吃饭也不用等我,要很久,我自已回去。”我怕,她等我吃饭,会有更多的地方蕴蓄火气。回音在走廊上很久没有散掉,可妈妈似乎是没有听到。
我回到座位上,继续握住笔,教室里只有两种细微的声音:一种是呼吸声,一种是“沙沙”声。用奋笔“急”书来形容现在的我简直是最准确不过的。一笔又一笔,一页又一页。抄了近三个小时,感觉浑身都被钉在那里。站起来伸一个懒腰,我只听到关节像旧得生锈了一样“咔咔”作响。
正在收拾书包,我又想起了那个致命的问题:回去会不会被打成筛子?不,沉默才是最可怕的暴怒,妈妈沉默得跟稻草人一样,我一定会被打成“海绵”!不禁呆滞住,手僵在了半空,嘴角抽搐。
我要在教室里坐一下,晚回晚挨打,反正我跟妈妈说好了,她不会等我。坐了半个多小时,再也受不了了。饥饿带来的深度影响使我不得不回家。
出了教室,我才发现,天已经黑透,看看表,八点多了。我就说我怎么那么饿。到家门口时,我怯了,真的害怕。
我哆嗦着敲了敲门,以为妈妈不在,正高兴地准备拿钥匙开门。
可谁知,在这时,门开了。我的恐惧油然而生,从头凉到脚。妈妈什么都没问,领我进门,从厨房端来了饭菜,我迅速坐下,自顾自地吃起来。心里怔了怔:妈妈不生气了吗?悄悄瞄了一眼,她盯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笑得和善极了,轻轻地说:“你听写考了多少分没关系,你不努力没关系,你长大后上什么样的大学找什么样的工作都没关系,我都是你妈妈,即使会失望,但也不能改变事实。”我愣在了当场,想到我把她的爱当空气,想到我把她对我的付出当负担,我第一次,感觉内心愧疚,我哭了,不是因为害怕。
从那以后,每次遇到苦难想要后退,我都会禁不住想:妈妈还在家里等我,妈妈还在家里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