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上阳台,眺向庭院,微风习习,凤凰木的细叶在空中飘散,像落花微微。视野的尽头,有一道身影若隐若现,泪水充盈了我的眼眶,泪眼模糊,往事历历在目。
小时候住在乡下外婆家。常和她在庭院中欣赏夜空中那一弯皎洁似玉的月亮,紧紧地依偎在她怀抱里,贪婪地吮吸属于外婆的味道!皓月当空,蝉鸣声声,外婆开始讲述她小时候的故事,而我在一旁瞪着圆圆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痴痴地听着。小狗也隐去了往日的活泼,温顺地趴在地上,憨憨地听着,也许也开始了美好的遐想……
每天,外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我呢,整天疯疯傻傻,享受着孩童的快乐。有时我也背上小背篓,携着外婆的手和她一起去田间劳作。说是劳作,但对于我,不如说是忙着玩儿罢了。一旁的外婆拿着农具,弓着腰开始她在田间的舞蹈,我就在田梗上拨弄着野花小草,追逐着飞舞的蝴蝶,吟诵着“儿童急走追蝴蝶,飞入菜花无处寻”。玩累了,我就头枕着背篓,仰躺在地上,默默地注视着外婆劳作的背影:时而弯下身去除草,轻快灵活;时而挺直腰板,用锄头捶捶土块,宽大硕壮!微风轻轻撩起她青布褂的衣角,太阳的余晖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上小学后,我回到了在城里工作的父母身边,开始了我新的生活,和外婆也聚少离多。一天,家里的门铃忽然响了,我打开家门,又惊又喜地发现是外婆。只见她喘着粗气,佝偻着身子,头发花白,额头上几道深深的皱纹,很吃力,很苍老。我心头一酸,往昔我那高大挺拔的外婆如今去了哪里?外婆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慈祥地笑了:“姝儿,快帮我拿着啊!”我这才发现外婆一手提着鸡蛋,一手提着蔬菜。我回过神来,忙答应着伸手去接篮子。“外婆,这么新鲜的鸡蛋,怎么不留着自己吃呢?”她轻轻地抚摸我的头,说:“我用不着吃,留给我姝儿吃!”还没坐下喝口水,她却又告诉我因为要坐别人的便车回去,得马上走。她打开门,一只脚跨出门槛时,我情不自禁地一把抱住她,眼泪也不争气地流下来了。她紧紧地握着我的手说:“姝儿啊,外婆还要回家干活呢,乖,再说外婆也不能一直陪着你啊,你长大啦。”但我仍不肯放开她的手,她的手好粗,像龟裂的树皮,像干枯的老藤条,摩挲着她的手,我的泪又下来了。为了一家人过上好日子,这些年外婆究竟承担了多少重担啊!我怕外婆伤心,忙拭去泪水,放开她的手。她转过身去,颤巍巍地扶着把手,蹒跚着脚步,一步一步慢慢地走下楼去,渐渐地消失在路的尽头。
良久,我还伫立在原地,望向那已经看不到背影的路头,外婆的背影啊,如今,怎么竟如稻草般柔弱呢?我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微风习习,凤凰花木的细叶在风中飘散,像落花微微。此时,我仿佛又看见了外婆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