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倦,说不出厌倦。我信步街头。少有的一次悠闲的漫步带给我的只是满身空虚。
马路上充斥着大小不一地车辆,它们一辆接着一辆的在身边飞过,扬起尘土,迷了我的眼睛。店铺门口传出的广场舞音乐奔驰在这座城,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我被裹在繁华之中,内心却是一望无际的空寂。也许,只有当心不再忙碌,不再追逐,才真正能发现这座城市中孤独的重量。
微风带来那么一丝青石板的凉意,拍打着我那不知是因为太阳还是因为愧疚而火辣的脸庞。我不禁忆起了姥姥家的井水,她就像我刚刚信步走到的老街,甘甜,解渴。印象中的老街有着一排排玲珑的老屋,还有这被历史磨得光滑的石板路,每逢春雨,房檐上滴下的水珠都会准确无误的拍打到石板上,似风铃一般,愉悦着我的心,这时的我不会撑伞,轻轻走在雨中,生怕踏醒那街两旁悠长的梦。若是雨大了,就在一户人家屋檐下略微躲躲,在人家儿的门口,往往会蹲着两只石狮,十分威严,却又十分安静。我是崇敬它们的,也是爱它们的,因为是它们,替我们守住了这最后的老街。老街的深处,隐隐会传来几声犬吠,或蹦出几只哈巴狗,冲着你摇着尾巴。它们是快乐的。我还记得原来的街中总会坐着好多老人,坐在自家门口,摇着蒲扇,唠着嗑儿,街头巷尾响遍了孩子们做游戏的脚步声与笑声,直到夕阳将他们的小脸儿染得通红方肯罢休。即使是在夜晚,同样的场景依然会出现,直到星星把孩子们摇入梦想,整条老街也就都睡着了,老街的平和慢慢晕散开,缭绕进每个孩子的梦中。
后来,听得说“拆迁”,据说是要拆掉一些老房子,盖成新型居民楼,对,我知道这一切听起来很刺耳,但我却暗自庆幸着,因为老街并不在那所谓的“拆迁”范围内。每每看到那一片片平房变成了瓦砾,尽管心中十分难受,却依然默默地为老街的幸运而感到开心。
这是城市中最后的几条老街了。
而他们此刻正站在我的面前,我微微笑了笑,抬起脚刚想走进去,只觉得鞋子底下粘粘的。低头一看,我看到了一条由于长时间倾倒泔水而形成的一条黑色的带子,蟒蛇一般,弯弯曲曲,向我蜿蜒而来。我顿觉惊惶,望望前面,一个卖早餐的摊位。摊主已经在收摊了,只剩下几只麻雀蹦跳跳,啄食着人们掉落的饭粒。他们是城里的麻雀。往老街深处走去,只看见耳中塞着耳塞,急匆匆赶着路的人们。
一阵急促的摇铃声惊醒了我,我急忙躲闪到一旁,在这狭窄的街道,躲开车辆似乎不太容易,惊飞了刚刚那几只小麻雀。我仔细又瞧瞧他们,没错,是城里的麻雀。我从街上来来往往急匆匆的行人眼中发现了事情的严重性,从他们的脸上凝重的表情中读到了无限的恐慌:老街呢?我的老街呢?我们的老街呢?我的脚步不禁加快,急促地交换着,越来越快,我跑了起来,我看到街两旁的石狮子严肃地望着我,我一口气跑完了几条街道,依旧没有找到她们。太阳逐渐向西移动,西装革履的人们陆陆续续地回到了家,虽然满脸的疲惫,可依然匆匆忙忙,不肯耽搁一点儿时间,对他们来说,时间就是金钱。街旁的孩子不见了,他们也许和我一样,要忙那些写不完的作业吧,没有了木墩子,没有了蒲扇,甚至那几只小哈巴狗都不见了。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回到家里,听到人们无不惋惜地谈论“那几条老街,怕是要拆了”。而我,只是苦笑:对那几条老街来说,拆与不拆,又有什么意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