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在轻柔的水中,那卷稀薄而又溶解均匀的黑暗霸道地挤压开来,抚摸着任何暴露在他面前的皮肤上,婉约又不容反抗,一点一点,渗透进骨子里,肆意而欢脱地游走着。一切翠绿调浓了,一切灯火搅碎了,它点脚落地,悄无声息地无风舞动起来,缓慢地贴上了这个世界。就连那偶尔的几声无知的鸣叫,也被它温柔地卷绕起来,窒息着,最后只余几声呜咽的轻唤。
大地上有那么几个屋顶上披着碎瓦,凝聚起淡白的月光。那柔和的白光流淌在坑洼的大地上,涂抹出胶皮般晶莹而又坚韧的光泽,被缓缓照亮,与灯火融合;又或还没发出一声吟唱,就被黑纱般的涌动压迫得熄灭了。在黑暗中有细碎的脚步,还有植物咯吱咯吱咬牙生长的呻吟。它们在那片静默地裁剪土壤的味道的大地上,小心翼翼地伸出自己清涩的味道,流动着,绞合着,如雾气般悲伤地翩跹着。
那些云被它驱散了,逃窜在柔软的空间里。黑暗中似乎有个少女侧颜的轮廓,沉在黑暗里,像是沉在漆黑粘稠的水里,放弃了挣扎。只有她低垂的眼眸,被映照得明亮地发着光,又被她整齐又浓密的睫毛遮掩着,只露出一角弯弯的缝隙,格外清晰。那只惊恐的瞳孔,也就自然地掩埋在了巨大蝴蝶般的睫羽下。那明亮的一角弯弯的光,璀璨得像火焰,却又清澄得像阳光降落雪山后融化的雪水,清冷地带着一丝丝的凉意。黑暗中的她就低垂着眼帘,冷峻的面容模糊不清,却有着难言的孤独与隐忍。
在这天地间,黑暗遮盖了多少秘密,多少努力,多少伤痛和成功,多少愉悦与悲伤。他们包裹在一起,闭着眼睛。那些许许多多平凡又不平凡的故事,宛若包裹着蝴蝶的自然琥珀,精致地睡着着,凝固在时间洪流里。但无论如何,所有人都明白,他们终会醒来。
就像远方那打破寂静的惊鸿一眸——他们正在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