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兵以掠地,四面楚歌声,君王意气尽,妾妃何聊生。——题记
镜中的人,美得暗淡模糊。她用了过多的油彩,想将额角的一滴血迹遮盖住。她站了起来,执起鸳鸯剑,舞弄了几下,便自尽而亡了。
一代名伶言秋凰在梨园中名气之盛及姣好的面容在后生嘴中就为一个传说。
忆当年,冯明焕与颠沛的言秋凰在“瑞仙茶楼”中高山流水,言秋凰不辞辛苦专为冯明焕唱一折《武家坡》,一曲定情;仁桢与穿着松绿色旗袍的言秋凰因一块“永禄记”的糖耳糕结缘,令人难忘的还有言秋凰那眼眸中略带讨好的神色;风华正茂的言秋凰用药性猛烈的藏红花打掉腹中孩子,满脸晶莹汗珠,痛苦不堪的表情。皆令我印象深刻。
言秋凰一生为戏痴,为爱疯,她一路的爱恨情仇,一路的忍辱负重为女报仇,才造就了这位性格鲜明的青衣——言秋凰。
月朗花香,溶溶脉脉,镜中言秋凰眼中全是黯淡,毫无波光,只有桌上的玉麒麟在幽暗的环境下仍发出一丝惨淡的光,水落石出间百感交集,哀恸无言,女儿惨死,让她痛心不已,虽然当年为了不想连累冯明焕,对自己女儿惨下狠手,但是丧女之恨驱使着她一步一步设计害死和田。这是她作为一位母亲为女儿做的事情:为亡女雪恨,临终前嘴里含糊嘟哝着亡女的小字,玉麒麟跌倒在侧,玉麒麟是母女二人唯一的信物。两个生命的告终,但是玉麒麟身上所寄托的情感无论岁月如何打磨,无论玉麒麟在如何面目全非,那情感丝毫不减。
“刘言之争”的流言一语成谶,言秋凰师傅一口血殁于台上,死相极为狼狈,言秋凰一身丧服,两行清泪,显得她更为瘦削,她不畏人言为师傅守了半年的丧。当年,刘颂英破例收了言秋凰为弟子,只因念错苏轼的“風摵摵鸣枯蓼”取得艺名言秋凰。师傅对于言秋凰来讲不仅仅只有赐名之恩,在教学方面也是不留余力。言秋凰直至后来,仍心挂师傅。这是她作为一位徒儿为一位师傅所做的事情;发誓离开京津伶界,对师傅恩情没齿难忘。
当年,仁桢与冯明焕在“荣和祥”观看言秋凰的表演:那折《武家坡》王宝钏十八年寒窖,让人动容:那折《生死恨》中韩玉娘,先是为寡妇,后又颠沛流离。以上的人物竟无一人能为自己的人生做主,都是命运所迫,都是生活的奴隶,言秋凰的哀绵的声音,将这些苦命的人们诠释得淋漓尽致。搏得戏迷们阵阵欢呼。此次唱的《宇宙锋》中的赵艳荣破釜沉舟,装疯卖傻,耍得满朝文武百官团团转。这些人中也许有些是言秋凰的真实写照。可惜的是,不是赵艳荣,而是前者。
言秋凰的身份让我想起了另一个人:程蝶衣。要与师哥唱一辈子戏的鸳鸯畸梦因菊仙一脚插足而破灭。仍记得,袁四爷夸蝶衣“一笑万古春,一啼万古愁”
言秋凰与程蝶衣一样都演过《霸王别姬》可是戏外命运截然不同:程蝶衣与命中霸王在轮回中擦肩而过,而言秋凰命中从未有过霸王。
我想对于蝶衣而言,秋凰只是徒羡蝶衣。
尘埃落定,已然生无可恋,满眼黄泉碧落,只是徒增伤感,这人生一出戏,言秋凰演的多么好,远处隐约笙箫,只可惜,这么好的一出戏,结局如此黯淡,无人鼓掌。她淡淡谢幕,嘴角的笑依然挂在脸上,依然是美丽动人的虞姬。
相逢如初见,回首是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