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体里流着不羁的血,我继承了飞翔的灵魂。
儿时,外公摇着蒲扇,在微沸的煮粥声里,给我讲他曾经的故事,讲他青年时坐乌篷船去江苏谋生,在茶馆里说书引得众人喝彩;讲他提着壶给浦东的小孩治蛔虫;讲他在南京给人染布,被当做“投机倒把”分子抓住,在监狱里交了三两个一起下棋喝酒的朋友。
妈妈曾在十七岁时坐上火车,沿铁道来到北京谋生,在府右街边上开了家窗帘店。
“北京哪里?几环?”
“零环,门一开就能看见高高的红墙,走路就能到天安门广场,经过故宫。”
天地穹庐,炼己炼心,众生如是。我也终有一日会捧着长在故乡的心,带着装满桑梓的泥土的银杯去远方。
想来我从小爱看书,尤其是林清玄、三毛的游记,不为别的,只是为了把自己的灵魂浸在远方!
“父母在,不远游”,但“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天空中没有留下痕迹,鸟儿已然飞过,有意义的是那“飞过”。
也许可以像表哥所说的,旅游签证到国外转工作签证,在意大利的华人酒家洗盘子,月薪一千二百欧元,坐上大巴半小时就能看到法兰西桥,桥上有给人编辫子的黑人,一口白牙;有在破墙上画油画的中国人;有喝醉了酒在人来人往的广场上弹吉他唱民谣的加拿大人。不会孤单,因为“五分钟就会碰见一个中国人”,在巷口居然有卖红薯,咬一口,它离开故土,心还是红的,一点不肯褪色!
出发去远方,只为了使“那过去了的成为亲切的怀念”。外公并没有下海经商成为富翁,但他能一边呷茶一边给孙辈讲故事、说书,千年的金戈铁马只绕指成一缕清香。妈妈也没有“北漂”出什么大的出息,但忆起往事,“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当年的辛苦只剩下满脸笑意。
我顺着血脉的呼唤走向远方,只为了垂暮时能忆起“当年勇”来,不枉活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