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我有记忆,一直是外公外婆抚养着我。外公家房子前面清澈的小河,河前面的小矮山,还有绿油油的庄稼田,我印象最深的还是那与我家隔着一道墙的老人。
曾听外公说,老人没有亲人,年轻时脾气不好,老婆带着三个孩子跑到县城,从此,他就变得十分孤僻。老人在自家后院种下一株刺月季和一株杏树,每天默默地出去种地,又默默地回来,遇见熟人,也从不打招呼,最多看一眼。
一天,我拿来外公的望远镜,搬来一把长凳,趴在墙头观察老人。透过窗子,老人家里一片漆黑,只能望见一个红花脸盆放在门口的泥地上,一把铁锄头倚在破旧的木门上,我莫名感觉到一股寒意。忽然,老人从屋里走出来,像发现什么似的,朝我的方向瞪了一眼,吓得我一声惨叫,从凳子上跌了下来。此后,一连几天,我连老人家门口都不敢经过!
直到那一天……
第一次和老人打了个照面——个子很高,很干瘦,又方又长的脸,顶着几根稀疏的白发,眉毛竖起,一双略带惆怅却十分威严的三角小眼,让我莫名地有一种恐惧感。低下头,垂下眼,我疾步走过。
上了小学,我的胆子大了,见到老人也不似先前那般慌乱,有时也会对他笑笑,但老人始终面无表情。
夏夜,我时常招呼小伙伴们来我家玩,我们的打闹声是那么肆无忌惮,一开始我总担心老人会冲出来臭骂我们,时间一久,便早已将之抛之脑后了。一天,我坐着,老人正扛着锄头准备去田里挖菜,一见我,连忙佝偻下瘦弱的脊背,放下锄头,我十分诧异。不一会儿,他从家里捧着满满一手掌杏子,眯起小眼,把杏子塞到我手中。我手小,杏子多,待我弯腰捡时,老人转身走了。
老人的杏子很甜,就如我的心,很多次,老人又给我抓了满满一把杏……
怀念着那青涩的甜,我再次走进了外公家的小院,一连几天,石墩子斜对面的那扇门始终没有打开。外公告诉我,老人在一次挖菜回来后,再也没有醒来……
我久久凝望着那棵杏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