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二年级,两周一次的放假遥远得绝无可能。母亲忙,我很少知道她的消息。
星期六,她约好来看我。我早早站在校门口,装得自己都不觉得像个闲人:急急的步伐,左右绕着圈,极响声的呼吸。但在我眼里仿佛只有自己一个人,呼吸已经憋住,只有受不住才解脱似的喷一口,马上又锁回了胸腔中。终于有这样一个人,从空旷的视野一角淡出来,拥有一个不起眼的轮廓:黑短头发,未及肩。埋没的表情,只有嘴微抿。她的手里提一个包,挂着还不够,用五指紧按着,生怕它逃脱。
我一下子便迎上去。
她与我穿过人群,终于找到了一处只容纳两个人的长椅。于是,她坐右,我左边,好把右手轻搁在她腿上,像搁在暖炉上,她把头低下去,我也低下去,一旁的山茶树也低下去,紫藤萝的叶子纷纷落到地上去。我的左手捻动椅子上的一片树叶,她则由包里摸出一条薄的袋子,动一动就沙沙响的那种---袋子里装了两个红豆糕,静静躺着,一左一右,不挣攘也不慌张,仿佛很享受。母亲递给我,我伸手接,那袋子响起来,我忙放到腿上,不让别人看到——谁知道那袋子“唰啦”一下,吓得我将站起来。但里面的糕流着冷静,依旧一左一右地坐着,很安静。
风吹过来,她说话,我不记得,袋子安静地在我腿上,我把头倚到母亲身上,袋子里两个孩子依偎在一起,看看天,看看地。已是黄昏,夕阳抚一把山头绿悠悠的转过来,流动的日光让长椅摇摆不定起来,曲曲折折,就像必经的路,无论是相遇或是分离。夕阳也看到,母子俩卸去沉重的包裹,穿上极不显眼的外衣,沐浴它,欣赏它,仿佛拥有一条金黄的挂坠,紧缠在你我之间,在母子之间。
妈妈站起身来,“明天会更好”的歌词被风捎来,我下意识地拖动她的裙摆,却无奈地一下站起来。
我的左手始终紧握那个袋子,要有意无意弄得它“唰唰”响,里面的母子俩像孩子一样,一左一右,不争斗也不慌张地呆着。
于是我送母亲到校门口,她独自一人走出去,走出去,我看着她好辨认的背影,猜测她会在哪个地方璨然失。
只有两个红豆糕拥有不变的颜色“唰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