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孩子当时就站在我身边。
秋日风高,我驻足于桥上,抬头发现常经过的这儿竟也有一番好景色。天空出奇地清澈,金灿灿的秋阳洒下金灿灿的柔和光芒落在桥下的芦花浅水边。湖边成群的柳树,纷纷甩出细枝在水面画着涟漪。
本是要去下个路口等个朋友,却说他另有急事要爽约,我边思忖着在这儿歇息会儿。这座桥上行人总是稀稀疏疏的,却似乎从早到晚未曾空过,桥很高,从远处看来像是一扇大门,若碰上天气不好,倒更像是一张嘶吼着的野兽的大嘴,走近了才知道这不过是一座桥。
我就斜倚在桥的栏杆上,一个小伙子拍了拍我的肩,随后便站在我身边。“别靠桥边上,这杆子不牢。”他这样提醒着我,又似是勉强地挤出几分笑意。我没接他的话,只还是倚着栏杆,而他有些尴尬,拉上了兜帽,盖住染黄的头发。他把目光对向我,我也顺从地接住了,那一瞬我大概听到了他眼底发出的一声叹息。他合上眸,告诉我他虽然年纪不大,但也在网络上是个小有名气的文手了,告诉我他的家庭变故和亲戚们的刻薄……我只当闲来无事,就听了下去。说实话,那是我第一次听一个陌生人说这么多,后来我去网上查了他的笔名,翻开主页浏览过几遍,惊觉他的文字太过老练,词句中透着他的苍凉与欢愉,藏着风月与孤寂,百来篇文章中百来个人物,每个的脚下都映着他自己的影子。
他在一篇有关普罗米修斯的微型小说中,把人比做芦苇,而普罗米修斯把智慧注进了空心的苇杆中……
最后他的确是倒在了芦苇之间。当他停下对我讲故事时,身边的行人也出奇一致地停下脚步,一阵风迎面吹来,那个小伙子纵身翻下栏杆,白衣翻卷,轰然坠进桥下的芦苇丛中。芦苇似是着了火,疯狂地吞噬了他的躯体……
再回头时,路人已放下录像的手机,向这儿靠拢了。我从人群中钻出,想要尽快脱离他们的镜头,抬头却见浑浊的云飘来遮了高挂的秋阳,“像是要下雨了。”这是他最后的一句话。
后来打探过他的过往,听说当时的他因被抄袭和威胁逼得走投无路。其实如何,谁都不清楚。
我也再没有踏上过那座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