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我的妈妈是一个让人很难下定义的人。我没法用具体的诸如“温柔”或是“严格”之类的字眼形容她。她虽不至于像是丰子恺笔下那样“眼睛里发出严肃的光辉,口角上表出慈爱的笑容”的母亲,但至少,在幼时的我眼中,妈妈是一个让我捉摸不透的人。
我仍然记得小时候妈妈坐在我的床头给我读书的场景。别的孩子听到的睡前故事大多是童话,我的却是唐诗宋词,偶尔还会听到几篇古文。吟诗诵文的声音抑扬顿挫又不失柔和,于是幼小的我便在昏黄的灯影下,听着妈妈念诵诗词文章的声音睡去,梦里是桃李春风,明月星河。
再后来年岁渐长,举止中不由带上了少年人的心浮气躁。每每想不出题目时,便愤而掷笔,转而挤去妈妈那里蹭电视看。她倒也不恼,只是关了电视顺手拿起茶几上的书,我只得悻悻离开。次数一多我便不愿去她那自讨没趣,无事可做的我为了不陷入尴尬,只能拿起笔继续学习,后来诸如此类的事便再也没发生过。如今想来不禁令人莞尔一笑,感叹母亲大人的高明。
不知何时起,每当我结束学习打开书房的门时,门上总会出现一张写着诗词文章的便签。有时是“天生我才必有用”,有时是“为学之道,必本于思”。又一日挑灯夜战,我推开书房的窗,欲呼吸几口新鲜空气清醒一下昏沉的头脑,却望见仍未熄灯的客厅。映在米色窗帘上的轮廓影影绰绰,是妈妈。我急忙缩回了脑袋,怕被她看见。脚步声渐渐靠近,在书房的门前停顿片刻又逐渐远去。我起身打开房门,便签上是“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万籁有声,而满室寂寂,眼前的字似乎有些模糊起来。我将它揭了下来,写上“凯风自南,吹彼棘薪”,又悄悄贴在了妈妈卧室的门上,我相信,妈妈一定能够看懂我的感谢……
时间是一只藏在黑暗中的温柔的手,在你一出神一恍惚之间,物走星移。时至今日,如果有人问起我的妈妈是个怎样的人,我仍只能老老实实地说我不知道,尽管她于我而言已经不再像小时候那样难以捉摸。
就这样我在妈妈的爱中慢慢长大了。曾在书上看到过这样一句话:亲情总是天空中风筝下一根隐形的线,默默地牵住风筝,于风筝却不自知。而我就像那天空中的风筝,无论未来的我飞得有多高,我想,那根风筝线总还是在妈妈手里的。